禾時這幾日在西苑嚐到了不少宮中珍藏的好酒,但比起西川的邯奉窖,便都成了俗物。
月前,韋禹偶然得了數壇,千裏迢迢派人送來康寧,芳華殿和雅章宮各分了四壇。
見何願也是愛酒之人,禾時不好私藏,便贈了兩壇。
不過,這酒到了何願手裏,當真是值得的。
他如獲至寶,珍惜非常,任誰也不能碰一下。
連同行的師兄弟都忍不住打趣道:“阿笑啊,早知道兩壇邯奉窖便能讓你開心成這樣,那些個世家子弟怕是能送你一籮筐。”
何願字其歡,但他本人卻極少笑,更不對那些日日捧著自己的看客笑。
故師兄弟們便給他取了個別名“阿笑”,希望他能夠開心一些。
但何願自己知道,他並非不開心,隻是心無旁騖,既無旁騖,便難得悲喜。
“阿笑,我不是說了不讓你···這是誰送的?”
何願淡淡地看了眼神情緊張的師兄,若無其事地回道:“不知道。”
他倒是沒說謊,每日送他東西的人數不勝數,又都不敢自報身份,他哪裏能知道。
“那更不能收,西苑最近已經沸沸揚揚的了,若是讓皇帝知道···”
何願握緊了手中的酒,憤憤不平道:“既強迫我入宮,卻錮我自由,便是不從,能奈我何?”
師兄被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嚇得一臉驚慌,連忙關上門,苦口婆心地勸道:“這是皇帝,不是那些世家子弟,他們喜歡你可以容忍你,皇帝可不會。”
“都一樣。”
師兄終是勸不了他,隻能求他好運,能順利完成年節獻舞,平平安安地回到扈陽。
可是,天不遂人願。
因西苑之風太過招搖,禪帝明令禁止何伶在年節前公開作舞,宮中一眾夫人女官亦不可再踏入西苑半步,更不可私下與何伶來往。
這禁令初頒,尚有效用,宮裏也清靜了幾日。
但,饒是有人從不將規矩放在眼裏,一日太陽落山前,司禮監突然派人來西苑招伶人們試場,何願恰好不在。
司禮監不敢耽誤事兒,便嚴厲逼問他去處。
有膽小的,一會兒就將何願偷偷在翠風洞習舞之事招了出來。
翠風洞是一片石林砌的園子,做觀賞之用,平常少有人去,因此僻靜的很。
照理說,宮裏也沒哪條規定說伶人不可在他處習舞,但這何願此前引起過不小的騷亂,因此司禮監也不敢擅斷其對錯,便立刻上報了永壽殿。
殿中,禪帝正與顧談顧辭,宋屈三人商議年節禮宴當日,宮中的布防。
聽聞此事,顧談倒是來了興趣,道是久聞扈陽何伶大名,還未見其真人呢,不如親去翠風洞瞧瞧,是怎樣的天人之姿。
顧辭雖沒他哥那般好奇,但畢竟乃民間大家,若不順水推舟,迎合顧談,怕他父皇要因此罰了那何伶。
幸得兄弟二人占了這話鋒的先機,禪帝不好掃興,便邀宋屈一同前去。
可待這一行人到了翠風洞,不但沒見到什麼天人之姿,驚鴻之舞,還將私下與伶人喝酒的禾時抓了個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