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這個月工資發了嗎？”餘晟輕聲問。
阮斐愣了一下，沒想到餘晟會問這個問題。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似乎是放棄了掩飾什麼似的。她開口道：
“發不發有啥區別，那點兒工資夠幹嘛的。哪裏夠人一個月生活的呢。換個手機都沒錢。”
“你想換手機嗎？想換什麼手機？”餘晟問道。
“想換個蘋果呀。愛瘋四。現在人不都用愛瘋了，我還用的諾基亞呀。磕磣的。”阮斐這樣對餘晟說道。
餘晟並沒有立刻接話。一部愛瘋手機對於一個學生來說不是那麼輕鬆，即使是餘晟。如果幫阮斐買了手機，那麼自己至少有兩個月是比較辛苦的。其實餘晟並不是沒有為阮斐省吃儉用過。他給阮斐買過很多東西，幾乎每個月一半的生活費都是花在阮斐身上。給她打過錢，買過吃的，買過衣服，買過項鏈，買過很多阮斐想要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計較過，也一直心疼著阮斐，希望可以給她更多的保護和幫助讓她不那麼辛苦。
但是這一刻的餘晟卻不想接話，如果這句話在之前，餘晟會盡全力幫阮斐買一部手機。可是現在的餘晟覺得，談戀愛，或者是追求一個人，一定要這樣嗎？要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他還隻是一個學生，他確實可以打腫臉充胖子給阮斐買她想要的五千塊的手機。但是真的要一直這樣嗎？如果一段感情一直是這樣，真的值得嗎？自己又能堅持多久呢？
再想到父母對自己的體貼和關心。雖然餘爸爸餘媽媽掙錢沒有那麼艱難，但是誰家的錢也不是刮來的，如果父母知道自己給的生活費並沒有讓自己過著舒適的生活，而是自己省吃儉用的把錢都給了別人，真心都給了別人。父母應該會很傷心吧？媽媽如果知道她剛剛給我打的兩千塊轉眼就被我拿去給別人買東西會很傷心吧？拿著父母的關心和愛，去討好一個不心疼自己的人，真的對嗎？
第一次，餘晟對阮斐開始有了計較之心，開始有了動搖。
餘晟的沉默不語讓阮斐覺得是自己的話沒說到位。她繼續說道：
“真是活的一點兒麵子沒有，天天在同事麵前丟人的呢。要是誰能給我買個蘋果手機讓我有麵子我肯定愛死他了。”說完還故意沒有看向餘晟，仿佛這話隻是她的自言自語。
餘晟從前不介意阮斐世界裏的這種市井和在他看來幼稚又沒有意義的價值觀，他從前覺得那是阮斐的特別和無辜，而現在她覺得這種市井和俗氣是阮斐的醜陋麵，讓阮斐在自己心裏完美的形象開始一點點裂開。
又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五百塊錢，最終的去向其實自己是耿耿於懷的吧。阮斐或許不知道，不是五百塊錢還是一千塊錢的問題，而是索取的方式的問題。如果她知道這樣做會讓餘晟很介意對她產生看法，她還會選擇這樣做嗎？餘晟很想問她，他看著阮斐，忍不住開口想要開質問昨晚的事，想要質問那個導員到底是誰。但是在話到了嘴邊的時候，他還是全部都咽了下去，換上了別的話。隻為了維護一種假麵的和平。
“錢如果真的不夠用了就給我說。沒有打錢給你，生活費裏擠一擠還是有的。”
沉默了一會，阮斐似乎是良心發現，終於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她語氣緩和了下來，又變成了那個善良的她：
“不用了。你好好上學吧。你爸媽給你的生活費是要你好好生活的，都給我算怎麼回事呢。你把自己照顧好就是了，再怎麼說我也工作了，怎麼會跟你一個學生要錢呢？太看不起我了吧？”說著阮斐還俏皮的笑了笑。笑容裏是對生活重振的信心。
餘晟在這笑容裏恍惚了，剛才的那些怨言和質疑似乎又在慢慢消失，阮斐似乎還是那個純真美好的阮斐，不世俗，不物質，不說謊。是那麼的真誠又樂觀。他覺得他又願意省吃儉用去保護阮斐這樣的美好了。
“尊敬的旅客，K789次列車已經到站，現在開始檢票。請乘坐K789次列車的旅客到2號檢票口檢票。”
候車廳裏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餘晟的恍惚和回憶以及不實際的憧憬。他們要起身去站台了。
2010年的火車站還是人性化的火車站，沒有那麼多的安檢，也沒有不允許親友送站。那時候的站台還是能看到送別的場景。
阮斐率先站起身。
“你的車到站了，可以檢票了。咱們去站台吧。”
說完，阮斐往站台走去，餘晟緊隨其後。
到了站台邊。卻發現車還沒有到站，還要等幾分鍾。阮斐又陪餘晟等著。許是被離別的情緒渲染，阮斐開始有了依依不舍地情緒。她看著餘晟，想說點什麼話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卻又一時之間挑選不出合適的話語。於是他伸出手幫餘晟理了理衣服的領子，又把他的拉鏈往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