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緣地區,東北方向,不知名灌木叢。
稀疏零落的耐旱樹林沿著海岸線呈帶狀分布,是秋葉鎮不可多得的風景區,由於地處偏僻,盡管麵朝大海,但交通並沒有延伸過去。
相較秋葉森林,這裏完全像是被遺棄的土地,沒有任何野外開發項目,沒有大片開墾的農田,更別提那些能否利用的自然資源。正是因為如此,秘密樹林成了精靈生息繁衍的天堂,到處充滿生機勃勃。
秘密樹林,是牧雲給這片原野起的名字。
在長滿雜草的山坡上,牧雲環抱雙膝凝視遠處的煙囪山,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微風輕輕吹拂他大海般深藍的頭發,一切都很靜謐。
在他肩上,有隻長得白色棉花翅膀的鳥兒蜷縮成團,將頭埋進去。看似睡覺,實際上青綿鳥正在練習“棉花防守”絕招提升等級。
對於在小鎮沒經濟條件的人來說,身邊能有那麼一兩個至親,不用以地為鋪、以天為被就已經很不錯了。這倒不是牧雲胸無大誌,主要原因在於他的身份——從疾病治療中心逃出來的特殊孩子。
除了沒有本地戶口,居無定所,連活下去都成了問題。現在回想起卡那茲市疾病治療中心生活的那段黑暗日子,渾身就止不住顫抖,腦海不斷浮現幻燈片畫麵:每天穿著病號服被關在黑屋子裏,接受針劑注射,遭遇各種慘無人道的暴力手段。
雖然早就聽說過戒網中心的電擊療法,但遠不及這些打著疾病治療的幌子對孩子下手的白大褂醫生。他們意圖培養出擁有常磐之力、波導之力以及超克之力等諸如此類的能力者,為此不惜通過非法途徑從孤兒院、甚至是貧苦人家帶走不超過十歲的普通孩子。
關於自己是怎麼進入疾病治療中心?
牧雲絲毫沒有印象。
這具飽受折磨的身體原本就不屬於他,當初躺在手術台上的牧雲已經死了,而他隻不過是鳩占鵲巢,一個因意外穿越的畢業實習生。別人穿越過來是開始逆天之路,而他卻忍辱負重,計劃如何逃離疾病治療中心的魔爪……
“哥哥,發什麼呆呢?稻穀長得怎樣?”
這時,柔弱婉轉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來,轉頭一看是綁著卷馬尾的咖啡發色女孩,藍寶石似的瞳孔閃爍出夕陽餘暉。
“是卡娜啊,我在想如何經營爺爺的麵包攤,如果試種的黑穀能夠收成,另外找艾瑪小姐她們家訂購秘製的無鹽黃油,說不定可以製作出更加美味可口的泡芙,到時候銷量大增,我們就有錢治療爺爺的哮喘了。”
牧雲努力上揚嘴角,不想讓卡娜擔心。
說實話,現在的狀況糟糕透了。自從爺爺哮喘複發,他每天早起晚歸騎著麵包攤前往秋葉鎮當街販賣麵包,而在這之前,必須到郊外的麵包加工廠和黑心老板討價還價,購選一批新鮮出爐的麵包,有時還被百般刁難,惡意提高批發價。
小本生意極容易受人擠壓,這點牧雲深有體會。
如果沒有新的出路,長期以往販賣麵包賺取的利益僅夠解決溫飽問題,根本沒法存錢給爺爺看病。與其受人冷眼,還不如大膽自主創業,給身邊人帶來更好的生活質量。再者,他們經曆過窮到揭不開鍋的窘境,往後的日子沒有什麼可怕。
但無論如何,他們一定要治好爺爺的病。
對牧雲和卡娜來說,帕克爺爺不僅是救命恩人,更是這世界上最善良的親人,即使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也有著比自由還要厚重的恩情。
三年前,牧雲帶著同是落難的卡娜逃離疾病治療中心,為了甩開身後的追兵,他選擇鋌而走險,朝著煙囪山的方向前進,怎料對方早已在山腳下的釜炎鎮提前部署人手。幸虧他發現得早,及時改道穿過秋葉森林,藏身在某處山洞。
他們不敢接近秋葉鎮,害怕被疾病治療中心的人發現,餓了就摘野果子填腹,渴了就去河邊咕嚕飲水,越活越往原始方向倒退。
那段老鼠過街般狼狽的經曆,難以忘懷!
可自由就是那麼令人神往,不顧一切。
最初穿越到精靈世界,牧雲睜開眼就看見兩三個白大褂醫生圍繞著他竊竊私語,好像在說實驗又失敗了,搖頭並動筆劃掉登記檔案的名字。隨後蒙麵壯漢像提受傷小狗似的不耐煩,將牧雲丟回隻有一個排氣扇窗的黑屋子。
卡娜見人走後,扶起牧雲躺到床上,眼淚不爭氣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其實同個屋內,還有好幾個孩子,他們因為痛苦而麻木,誰也不信任誰,經常互相搶對方那點不夠塞牙縫的食物,但卡娜不一樣,她死死護住了自己和牧雲的饅頭。
即便被其他孩子拳腳相對,依然也沒有鬆手。
小小骨子裏透露出別的孩子所沒有的勇氣。
牧雲無力地躺在床上,眼角莫名濕潤,要不是麻痹藥效的緣故,他肯定把這幫小壞蛋按在地上摩擦,怎麼可以狠心對待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女孩?
太可恨了!
人性如此醜惡!
這是他初次認識卡娜。
從那一刻起,牧雲發誓絕不會再讓卡娜再受苦,就算是死,也要帶著卡娜逃離這個鬼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幸好他做到了。
其實成功越獄的時候,牧雲也將同屋的孩子放了出來,盡管有惻隱之心,但他還是有目的性,此舉是為了分散疾病治療中心的追捕力度,盡可能給自己和卡娜爭取更多的逃亡時間。至於那幫小壞蛋被抓到的下場,他沒工夫去衡量,之後看他們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