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卻如同從地獄傳來般,那醫正渾身一顫,下手的手也微僵了些,那鐵鏈是穿透肩胛的,雖被砍斷,但還有一大截留在體內,想要取出,自要狠心一些,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可這傷雖重,卻也不在要害,多加調理並無大礙,而有一事,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麵前的人,卻也小聲道:“將……將軍……這外傷雖嚴重,血出不止,老臣等會竭盡全力,隻是……隻是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石閔眼中驀然一震,周身散發的寒意卻讓人畏不能持。“你說什麼?”
那醫正一頓,亦忙俯首跪在地上,顫聲說道:“下官該死,隻是那箭傷直襲小腹,腹中孩子已然有損,怕是……”
“我隻要她平安!”說完,亦拂袖出了內殿。
蘇亥見人走出,亦忙迎了上去,瞧了將軍麵色,視線亦下意識看向裏間,並不敢多詢問什麼。
“蘇亥。”石閔靜立原處,月光下本該淩厲的身影此刻卻略顯孤寂,除了那雙黝黑的眸,他抬眸凝望著,不知看向何處,隻是眸色冰涼空洞,似要吞噬多有生命之息才能甘心。
蘇亥亦是一頓,抱拳道:“屬下在。”
“與石鑒有勾結的人可有查清?”
“查清了,包括樂平王石苞、汝陰王石琨、中書令李鬆、殿中將軍張才皆在其內,還有……”
“還有什麼……”
蘇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將軍,沉聲道:“還有……屬下在太後寢殿,找到了劉太妃,情況……有些奇怪……”
他雖不知道劉太後為何會出現在宮中,亦不知道譙王究竟為何會如此,但他們出現在此處絕不可能是巧合,隻怕此次夫人之事,亦與他們有關。
石閔眸色森冷,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殿中,道:“這裏,你守著。”
“諾。”
“她不能有礙。”這話,像對蘇亥說,更像是對自己說。
蘇亥微頓,卻也道:“屬下明白。”
石閔並未再多言什麼,舉步打算離開,卻在走了幾步之後停下,薄涼之聲如地獄傳來,道;“傳令下去,內外趙人,斬一胡首送鳳陽門者,文官進位三等,武職悉拜牙門。”
“將軍……”
這道令一下,便是與天下的胡人為敵了,今日之事,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若再下這樣的命令,隻怕將軍會樹敵太多……
石閔並未再多言什麼,舉步便也朝太後殿中走去,徒留蘇亥一人站在遠處。
蘇亥看著那背影,心中亦是歎息,將軍這次為了姑娘,要與全天下為敵了……
太後寢殿,早已被悍名軍的人重重包圍,即便這裏已經清理,空氣中卻仍有明顯的血腥之氣。
石閔款步入內,殿中隻有一盞燭火搖晃,有些昏暗,他的腳步很沉,眸光之上,卻再無一絲溫度。
而越往內殿走,血腥味卻越發濃重,石閔腳步微駐,沉冷的眸卻隻看向裏間。
隻見床榻之上,一孩子平靜躺著,他渾身染血,麵容蒼白,儼然沒了生氣,而床榻邊緣,一女子木納跪坐在那裏,渾身亦有不少血跡,一動不動。
石閔眸色沉了幾分,舉步,朝裏間走去。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雖不知曉究竟怎麼回事,但他卻知曉,這次的事,與她有關。
“為什麼這麼做?”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或許他也沒有想到過,有一日會以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