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風並不溫柔,越是往北越是更甚。
馬車之上,一女子依靠在馬車內壁,青絲垂散,容顏有幾分蒼白,雙眸淺閉,像是睡著了一般。
而他的身旁,端身坐著一身著冰藍衣物的男子,那男子容顏被一張銀弧的麵具遮擋了些,溫潤的雙眸卻始終未從一旁的女子身上移開。
自鄴城離開已有幾日,這幾日因為她的傷,他亦讓人盡量慢行。
而這段時日,除了他偶爾問上幾句可曾累了?想吃些什麼?她會回答,更多的時間便是如此,靜靜的坐著,雙眸淺閉,沒有傷痛沒有其他神情,就僅僅是如此。
慕容恪眸色如舊,未去打擾她,抬手間,卻也將一旁的長裘該在她身上。
雖隻是秋日的天氣,但北燕之地亦是異於其他地方,要冷上不少,更何況她的身子還未完全恢複。
身上突然多了一抹重意,婧弋緩緩睜開了眸,慕容恪見此,亦道:“我吵醒你了?”
婧弋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上的長裘,亦朝馬車車窗外淡淡望了一眼,道:“到了何處了?”
“剛過了並州。”
婧弋未在答話,如此說來,明日便可到龍城了。
“其實你不必如此。”燕王病重,按理他該快馬加鞭趕回龍城的,可是這幾日馬車卻行駛的比想象中的要慢些,不僅未連夜趕路,甚至會中途休息,亦會讓大夫替她查看一番。
她本是醫者,慕容恪明明知曉,卻還是如此做了。
她明白,他是擔憂她的傷。
“這並不止是為你。”慕容恪明白她的意思,卻也淺笑道:“我並非醫者,即便此刻匆匆趕回去,除了守在父王身邊,能做的也並不多,即便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也不能有礙,不是嗎?”
婧弋蒼白的嘴角揚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很輕,她明白,這是慕容恪勸慰她的說法。“慕容恪,謝謝你。”
慕容恪微頓,即便這並非她第一次對自己說這三個字,他道:“你以前可不會對我說這些,現在卻說的有些勤了。”
“以前的你,讓人猜不透,而如你這樣的人,也不得不讓人警惕。”婧弋淡淡道。
“哦?”慕容恪臉上笑意如舊,並不生氣,到饒有幾分興致的再次開口詢問道:“如何這樣的人?那在你眼中,我又是怎樣的人?”
婧弋看著他,清淺的眸光中亦多了幾抹認真,道:“你麵上給人的感覺,卻是君子如玉,溫潤而澤,可行事又果斷決絕,但凡出手,便不會給對手機會,讓人極難看透,所以,才會讓人芥蒂讓對手產生懼意。”
“可你似乎一點兒都不怕我,甚至,敢將匕首抵在我的脖頸。”
婧弋微楞,不過片刻間亦明白慕容恪所指何意,她淡淡搖了搖頭,明明是數年之前之事,卻仿佛過了太久,太久……
“人被逼到盡頭,總會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舉動,可不得不說,當時看到你,我的確像看到生路一般。”婧弋淡淡說著,像是極為懷念般。
猶記那時,她不計後果帶百姓離開,冒險脅迫慕容恪得來生路。
猶記那時,她站在城門之下,大雪極冷,那匆匆出來的那一刻,他將自己擁在懷中的那一刻,亦讓她至此之後,失了心……
若是那時,她未遇到慕容恪,她未再回樊城,她不再與他再有任何交集,或許,之後的一切,便不會再發生了。
慕容恪看著那麵前神色有些黯然的女子,卻是淡淡開口,似玩笑道:“這世上,你是唯一一個敢將匕首抵在我脖頸的人。”
“若非你默許,我並不能近你的身。”雖然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緣由。
慕容恪淺笑,道:“那現在呢?還會警惕嗎?”
婧弋淡淡搖了搖頭。
慕容恪道:“為何?”
婧弋神色平靜,視線望著窗外,淡淡道:“我並沒有什麼籌碼,又何須再警惕。”
“或許有的。”慕容恪看著眼前的人,眸中似往日柔和,卻又帶著些許不同。
婧弋微楞,回過眸,道:“什麼?”
慕容恪卻道:“沒什麼。”
兩人便這樣結束了對話,整個馬車之上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
一日的時間,終是到達了龍城,婧弋木然的看著馬車車窗外,她不是未來過北燕,可看到龍城中的景象,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此處並不似鄴城那般華麗,可四周百姓卻是安居樂業,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馬車是直接進入龍城直接到達慕容恪的府邸的,車簾被人撩起,慕容恪率先下了馬車,而後亦抬手要扶婧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