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打算做什麼。”謝烯然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沒打算做什麼,隻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做。
入朝為官不是他一廂情願,對於處理人情世故他也不是很擅長。就比如當初謝老丞相的擔心,擔心大理寺少卿的權利,擔心皇帝的想法。
謝烯然斷不會擔心這些的。
他隻知道,若有了證據替父母報仇,那是一件多麼爽快的事兒。
可是現在呢?謝烯然發現,好像道理和正義在權利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陳知梔蹙眉,問他:“你是在擔心什麼嗎?”
謝烯然沒心情再吃了,他放下了勺子,“爺爺說,堂姐會有對策,會幫我解決這件事情,會讓大理寺少卿付出代價的……”
陳知梔本來想罵他慫,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陳知梔覺得謝烯然和她一樣,不適合詭譎多變的京城。
“知梔,我想去拜一拜我的爹娘,你,跟我一去好嗎?”謝烯然問她。
陳知梔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
謝烯然叫她去大廳等會,自己就喚小廝準備熱水和衣服。
謝烯然再從房間內出來的時候,穿著墨綠色的便服,衣服上還有一些深藍色的點綴,頭發用冠盤好,看上去很精神。
“不頹廢了?”剛出門,謝烯然就被謝老丞相叫住。
謝老丞相聽丫鬟說謝烯然吃了飯,還洗澡換衣準備出去,他便匆匆趕來,一直在這兒等謝烯然。
謝烯然轉頭去看謝老丞相,隻是現在的他還沒精力去和謝老丞相吵架,隻是點了點頭,“去焦山看看我爹和我娘。”
謝老丞相見他的眼神沒有之前那般空洞,一直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了,長歎一口氣,他道:“這件事情困惑了我十八年,我也瞞了十八年,如今告訴你們,實在……”
他說不下去了。
謝烯然愣了一會,然後衝謝老丞相笑了,“爺爺,您放心吧!”
謝老丞相看向他。
“知梔還在大廳等我呢!我先過去了!”謝烯然笑得輕鬆,揮著手撐開傘跑了。
謝老丞相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謝烯然還是沒有放下。
因為他從小就這樣,心裏的事兒越多,笑得越燦爛。麵上表情,無非是為了不讓別人擔心。
或許,等大利少卿的案子了結之後,謝烯然才會真正地笑吧。
謝老丞相想著,又歎了口氣。
為了這件事情,他不知道歎了多少口氣。
謝烯然和陳知梔買了紙,就去了焦山。
焦山在京城以東,不遠,沒走多久就到了。爬到半山腰,彎彎繞繞走了許久,才看見前方有墓,走進之後,上麵寫了‘丞相嫡子謝涯之墓’和‘謝涯之妻張氏之墓’。
丞相府有專門供逝者的堂,隻是謝烯然覺得,他的父母在這兒,他應該來這兒。
放下油紙傘後,陳知梔和謝烯然雙雙跪下,也不擔心泥土髒了他們的衣服。
謝烯然燒了紙燒了香,接著拜了拜,“爹娘,不孝子謝烯然來看你們了。”
陳知梔也拜,“舅舅,舅母,我也來了。”
“爹,娘,我四歲的時候你們就走了,”謝烯然微微笑著,看著前方,仿佛他的父母就在麵前,“孩兒一直以為你們為國而死,傷心卻也自豪了十八年。”
陳知梔看著麵前的兩座墓,靜靜地聽著謝烯然說。
“孩兒不孝,連替您們報仇的膽子都沒有。爺爺年紀大了,孩兒孩天天跟他吵架,惹他不高興……”謝烯然繼續說著,隻是回憶往事,聲音有些哽咽。
“爹娘,孩兒如今已經在朝廷做事了,孩兒是四品學士。您們放心,孩兒會照顧好自己,會照顧好爺爺,會支撐起整個謝家。”謝烯然哭了。
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得。
他想,如果自己哭了,陳知梔會笑話他。
他想,如果自己哭了,家人們尤其是謝老丞相會擔心他。
他還想,如果自己哭了,非但事情解決不了,還會為下一次哭泣找借口。
於是自打記事起,謝烯然就真的沒有再哭過了。
陳知梔也沒有見他哭過。
謝烯然哭得很小聲,他抬頭,咬著嘴唇,瞪著眼睛,可眼淚就是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陳知梔連忙去拍拍他的肩膀,“謝烯然,你若是想哭就哭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也不會笑話你的。”她的語氣有些僵硬。
她就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該說點什麼去安慰謝烯然。
謝烯然還是忍著,可他越忍,流出的淚水越多。
陳知梔移了移膝蓋,靠近了謝烯然一些。
謝烯然哭了許久,陳知梔也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