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套“經書”,歪到了極致,而且現在已經有很明顯的傾向了。
但,劉鈺不是先知,所以他無法控製大順實學派的發展。
社會存在、社會意識;經濟基礎、上層建築。
現實就擺在這。
曆史也擺在這。
儒家的民本思潮還是擺在這。
這些東西,所演化出的大順實學派的思潮,必然歪。
但劉鈺是無所謂的。
既然相信,這是空想,是無法實現的。
那麼,在今後的不斷鬥爭中,自然也會粉碎,曆史會曲折著發展,廣大的人民會在不同烈度的鬥爭中推動社會的變革。
大順王朝要死。
這些實學派的空想,也會死。
甚至可能在這些都暴死之前,會出現劉鈺所謂的“最狡猾、最有洞察力和手腕的封建統治者”站出來,掌控局麵,做加強版的拿三亦或者北輝那一套。
不過,這都無所謂。
大順的情況很特殊,劉鈺這些年的改革,確保了大順在內部劇烈變革的時候,不會有外部勢力幹涉,甚至可以說整個世界都無力幹涉。
最多,退回到馬六甲,也就頂天了。不太可能會被人推到家門口,甚至登陸大沽口。
這使得北輝那一套,就算玩得轉一時,最終還是要被推翻。
而同樣的,強化版的拿三……應該說,這個是可能性最高的。
主要指的是實業發展、工業政變這些方麵。
曆史上,拿三作為聖西門的信徒,上位之後,便依靠聖西門的兩大原則,搞了巨無霸的“法蘭西工商信貸銀行”。
這就使得,法國的金融業,在國家幹預下,飛速發展,遠超法國實業的發展。
對外擴張,在色當讓人打爆。
外部市場,英國先發優勢。
內部市場,法國太小,小農經濟,又缺乏魯爾區這樣的地方。
歐洲又趕上發展期,那幾個大國的市場,法國哪個也擠不進去。
對內投資,沒得投。
聖西門的想法,是好的:成立巨無霸的工商業信貸銀行,作為實業政策的“手”,讓錢流到實業上。
但結果……
結果是眾所周知的。
哭笑不得的。
以實業主義為思潮,所引發的法蘭西工商業信貸銀行的金融業大發展,最終法國卻沒不是以實業而聞名。
倒是,混了個專有名詞——高利貸帝國主義。
這一聽,就和實業差的過於遠。
這已經不是跑偏了,而是徹底的南轅北轍了。
大順倒是不必擔心這個。
一來市場巨大。
不管是外部的。
還是內部的。
想當高利貸帝國主義,那也沒這機會。大順的實業潛力,是非常巨大的。
二來,大順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基建,道路、運河、水利。
紡織、采礦、煤鐵。
殖民地投資。
不至於跟法國似的,錢沒地兒投,隻能往外麵放貸。
而且,現在來看,大順朝著拿三工業思路發展的這種傾向,是非常明顯的。
這種明顯,體現在兩個方麵。
一個,是傳統思維的“抑兼並”想法。
另一個,就是“貨幣改革”。
在這裏,“抑兼並”的傳統思維;和“貨幣改革”的現實政策,是相輔相成的。
聖西門主義裏的“銀行業”思潮,要看內核。
內核是什麼?
內核是在法革之後,分了地之後,錢不往實業上流,而是往不該流的地方流。
實業發展,又籌不到錢。
法國的情況,又做不到行政上的“抑兼並”。
當時歐洲的新時代正在迅猛發展,英格蘭銀行的良好榜樣擺在那,自然是想到了“銀行”。
但,“銀行”的內核,仍舊是作為一隻手,來調控產業,讓資本流向實業的方向。
那麼,既然內核是作為“一隻手”。
大順這邊,皇帝從傳統角度所擔心的“工商業發展帶來兼並加速”的問題,以及構想的通過編戶齊民手段控製先發地區的人和錢往內地流動去買地的設想,也是一隻手。
甚至,包括劉鈺之前在鬆蘇的諸多改革,也是有諸多限製,盡可能限製或者引誘,讓錢往工商業、對外殖民、航運業上跑。
這個內核,本身是沒什麼問題的。
哪怕說,皇帝的出發點,是傳統的“抑兼並”思維;而劉鈺的出發點,是加強耕地的生產資料屬性、削減耕地的金融投資屬性的思維。
但,至少在控製錢往哪流、或者引誘錢往哪流的想法上,亦算是暫時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