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三章 量身定製(1 / 2)

這邊的情況漸漸穩定,劉鈺一直等到了農曆的冬月,去一些官督監辦的河段看了看。

進行的非常順利,冬天也沒有像山海關往北那麼冷,土地並沒有凍起來。

又值枯水期,幹旱無水,海潮也很平靜,一切順利。

每天兌換雜糧的票據,也日漸增多,距離他要一網打盡一個不留的計劃,越發靠近。

算算日子,在冬月十八之前,安排了一下這邊的事宜,自己直接離開了蘇北回了京城,去會見那些陝西大商。

他這一走,這邊更是肆無忌憚,自不必提。

回到京城的時候,被他寫信邀請的陝西商人早已經在京城等著了。

名義上劉鈺還是專管工商諸事的,也算是這些商人的“父母官”,雖然不尷不尬地有點像是前朝的二十四衙門的地位,不是名正言順的六政府下轄單位……天佑殿及六政府才是國務政府、皇帝這邊直轄的可不是政府單位……但如今皇權最大,他這個“皇帝直轄的商賈的父母官”約見,這些商人自不敢怠慢。

京城的西秦會館裏,被邀請召集的陝西商人已經等了幾天了,一個個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找他們。

倒是西秦會館裏在南邊做生意的商人,告訴這些從陝西、四川過來的商人道:“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別處要是官員來找,不是納捐就是報效。興國公這邊可不一樣,我們在那邊可是盼著他來找呢。來找,必有好事。”

陝西四川這邊的人對此也有所耳聞,隻是平日裏的官商關係在這擺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終究還是心裏惴惴。

一直等到臘月初一,劉鈺竟直接來到了西秦會館,一眾商賈大吃一驚,迎接之後,劉鈺卻道:“我在兩淮那邊還有公務,在京城的時間有限。今日也不廢話,隻請諸位參觀一些事物。”

“外麵已經備了車馬,諸位這就走吧?”

這些陝西商人哪見過這樣的陣勢,一時間有些不習慣,卻也不好多問,隻好跟著上了外麵等著的馬車。

一路向北,繞了不知多遠,來到了此時算是京城半郊區的科學院。隻在附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這些商人早早穿戴整齊,跟著劉鈺跨入了科學院的大門。

這裏都是些稀罕光景,商人們有些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這破玩意兒有什麼可看的。

但正所謂術業有專攻,當劉鈺因著這些商人來到展示蒸汽機的機械所時,有幾個在自貢開鹽井的商人,盯著在那轉動的蒸汽機,眼睛頓時一亮。

蒸汽機的轟鳴聲太大,劉鈺引著他們參觀了一圈後,便出了外麵。

賣東西,要找準市場和對象。拿個梳子去賣給禿頭,肯定難,但要是拿個假發,禿頭眼前必然一亮。

這蒸汽機也是一樣的道理。

在四川那邊入股投資鹽井的商號老板,不等劉鈺介紹,便忍不住問道:“國公,此為何物啊?”

“哦,此物名為鐵牛。以煤為草、以水為料,一旦做事,終日不停,且無需驅牛之鞭弁。一開始此物既出,不知其力氣多大,便以牛拉馬拉井內鐵錠來算,此物之力氣,約為五牛之力。”

簡單的一句話,卻足足有三四個詞眼,正觸到了這些投資四川井鹽的陝西商人的G位置。

這一句話裏,恰有三處能刺激這些人蹦起來的點。

一是“以煤為草、以水為料”。

二是“一旦做事,終日不停”。

三是“此物氣力,五牛之壯”。

此三處,正搔到了這些投資鹽井的商人癢處。

一個商人忍不住讚道:“此物大妙啊!大妙!不知此物售價幾何?”

劉鈺假意道:“怎麼,你對這個有些興趣?”

那人顧不得禮儀,頗為失態道:“大有興趣。國公有所不知,我是於自貢開鹽井的。這東西,簡直便是為自貢鹽井量身定做的。便是量體裁衣,料也沒有這般合身。”

當即,他就將自己為什麼如此看重此物的原因說了出來。

伴隨著戰爭結束,四川的人口漸漸恢複。

也伴隨著開國的精進期結束,和對比方用兵的結束,治不了腐敗病的兩淮鹽走上了崩潰的周期。

四川鹽開始發展。

而伴隨著四川井鹽的發展,一些技術上的問題也就隨之出現。

比如,原本打的鹽井,隻有一兩寸寬。

這樣的鹽井,靠一兩頭牛就能拉動提鹵。

一次提個二三百斤,借著滑輪,牛拉個二三百斤,那還不跟玩似的?

技術的發展,有時候恰恰是被逼出來的。

而劉鈺故意搔這些陝西商人的幾個點,也恰恰正是被逼出來的技術問題。

這些投資商,是陝西人,不是四川人。

四川本地的士紳,是地主。

他們是投資商。

資本和地主,地租和工業資本是天然對立的。這正是《國富論》真正的時代精髓。

大順不是土地國有製,而是標準到極致的土地私有製。

這些陝西商人來到四川開鹽井,是要繳地主地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