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 最終還是看天意 下(3 / 3)

“既不可井田,有些事是早晚的。但,疏通至南洋,亦可延期。”

“臣既有手段,讓他們把錢投入到西洋貿易上;便有手段,讓他們把錢投入到南洋。”

“至於說,錢越賺越多,將來利潤大的都賺完了,又來考慮土地……臣以為,既不能治本,那就不如在默認必然如此的情況下,想辦法控製在沿海幾州幾府的範圍內。”

“即便兼並,百姓亦可去南洋求活,沿海方便。或者,亦可救濟。”

“與其假裝能夠解決,假裝賣力去做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實在不如不要諱疾忌醫,便認了這件事解決不了,想辦法控製在可控範圍之內。”

“對此,臣已有一些想法,或可控製在沿海或江南幾州幾府之內。但尚需細思。”

皇帝眼前一亮,心道既有辦法,那就好說。若隻是控製在江南或者沿海各地,確實好解決。怕就怕這些商賈賺的錢,跑到河南山東京畿湖北陝西等地囤地買地,以至於百姓無可活、又沒法下南洋,那就隻能造反了。

福建廣東各地既能下南洋、闖台灣,這些地方造反的就少。而且即便造反,多半也成不得事。倒是河南陝西安徽等地,若真兼並過重,必出大事。

劉鈺隻說這想法尚需細思,皇帝也就沒有再問。

心裏權衡了一下各方的利弊,本就有傾向性的想法,最終敲定。

於是將廖寒輝召到身前,語重心長。

“卿也聽到了。”

“治水一事,關乎海軍、貿易、南洋、漕運,乃至土地、井田、賦稅……凡此種種,哪一個都是社稷大事。”

“無海軍,不可海運。”

“無海運,不可廢河。”

“不廢河,不可治水。”

“無錢,不可治水。”

“無穩固的漕米來源,不可治水。”

“不能安置漕工,不可治水。”

“不能處置廢運河後的貧苦百姓,不可治水。”

“治淮,非是馴服黃河這般的曠古功績。但其背後,亦是牽扯甚廣。”

“說是舉天下廿年之力,也非虛言。”

“朕非不愛惜兩淮百姓。之前或不可為,如今既可為,自要為兩淮百姓行仁善大政。”

“卿切記,治淮一事背後到底擔負了多少、牽扯了多少。萬勿辜負朕的苦心!”

“從昔年建海軍開始,朕就在等這一天。如今這件事交在你身上了,但願朕沒有看錯人。”

劉鈺聞言,心道毛線,建海軍的時候你壓根就沒想這麼遠。

然而看破不說破,皇帝這番話,已經讓廖寒輝淚眼婆娑,跪在了地上。

“來人,取筆墨!”

呼喝一聲,皇帝禦筆親提了一句話。

微禹,吾其魚乎!己亥月十三。

潑墨寫完這幾個字,皇帝隻淡淡道:“朕給你留著,若真治成了,卿也當得起這句話。”

“興國公昔日複唐時一別千年的西域,因功封爵。你若能複宋時一別六百年的富庶兩淮,封爵何難?”

“曆朝曆代,未有因治水而封爵的。朕願愛卿敢為曆代先!”

隻是隨便的幾個《左傳》上的字,廖寒輝並沒有惶恐地表示自己當不起之類,而是感情迸發伏地大哭道:“臣,定盡全力!”

一旁的劉鈺見狀,心想皇帝這是準備賭一把大的啊。聽這意思,漕運改革還要加稅改,就要靠治淮成功來壓。若成,威望衝天,事事皆成;若敗,上天預警,事事皆廢。

大順可不差會畫流民圖的。

如今也隻能默默祈禱,但願老天爺給兩淮百姓一條活路,要是修的途中就發特大洪水,這天人感應、上天預警的大帽子一扣,估計皇帝再也不敢搞什麼敢為曆代先的事了。

劉鈺暗暗祝禱道:“老天爺啊老天爺,這也算是你和耶穌打架的關鍵時候。你可得給點力啊。人能謀劃的都謀劃了,成不成還得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