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在這個美好的未來藍圖裏,沒有荷蘭的位置。”
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殺人之後還要誅心,那就有些氣人了。
這些話本已經足夠荷蘭人絕望,劉鈺卻又豪情萬丈地指著帥帳外馬六甲城的方向道:“這座被你們為了巴達維亞而故意壓製的城市,將成為東西方貨物的中轉站,將比巴達維亞輝煌百倍。”
“隻不過,這座城市的上空,飄蕩的不再是VOC的旗幟。我想,這用不了多久,你們應該可以目睹馬六甲的的重建與輝煌。”
如此豪情的一番陳訴,安東尼等還要繼續回荷蘭、對七省還有一些愛國感情的荷蘭人,內心更是難受。
劉鈺沒有講空話,他講的每一句,都可以做到。大順依靠著貨源壟斷,搞這種分片銷售大區的壟斷模式,絕對是可以做到的。這一點,荷蘭人心知肚明。
這麼一搞,荷蘭就連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各國在銷售香料和東方特產的同時,也會逐漸將荷蘭的那些運輸體係取代,霸占荷蘭曆經二百年艱難開拓的所有市場。
荷蘭本身,金融業的過度發達,已經讓荷蘭的手工業消亡了。如果運輸業和商業也被人取代,荷蘭的日子可就無比難過了。
甚至,回到從來,都不可能。
從前,還能在北海捕魚。
現在,在北海捕魚,都整天被英國人打、劫船、驅逐。
安東尼已經被劉鈺惡毒的想法氣的顫抖,心想荷蘭到底是怎麼得罪大順了?為什麼大順對荷蘭如此殘酷?哪怕是劉鈺討厭英國,依舊還要與英國合作,怎麼到了荷蘭這裏,就要趕盡殺絕呢?
安東尼想不明白。
荷蘭不是天主教,也不熱衷傳教。
雖說當年占過台灣,屠殺過一些華人,劫持了一些華人去東南亞當奴隸,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有必要這麼報複嗎?再說當年朝貢的時候,都已經道過歉了啊。
甚至,安東尼還覺得,東印度公司對華人不薄。很多商業活動,都是讓華人去做,甚至於有荷蘭人都像董事會投訴,說過度支持華人商業活動嚴重影響了荷蘭籍員工的利益。
怎麼劉鈺就要對荷蘭下手這麼狠呢?
絕望,真正的絕望,就是這樣。
敵人將下一步該怎麼做,說的清清楚楚。
可是,知道敵人下一步會怎麼做,卻無能為力。
這就是絕望。
安東尼低著頭,唉聲歎了口氣。
想要問點什麼,終究什麼都沒問出口。
坐在上首的李欗聽完翻譯將劉鈺的話翻譯成漢文後,心裏忍不住暗笑。心想鯨侯騙人也是一把好手,當真是抓著荷蘭人的痛點,騙的他們絕望。
看到別人手裏的東西,拿起刀子奪走,再施舍一點給原持有者,那叫好人。
看到別人手裏的東西,覺得有一部分是屬於自己的,希望能公平的要回了一點點,那叫敵人。
絕望之後再給一點希望,這樣合作起來,就容易多了。
本來大順與荷蘭是根本不可能合作的。李欗心道,但憑著鯨侯的一係列操作,以及那套對抗與非對抗性矛盾轉化的道理,竟是愣生生地搞出了合作的基礎。
李欗久在海軍,早已經習慣了海軍內部粗俗的水手文化。心想若以水手們的粗俗比喻,這南洋算是個美人兒,原本荷蘭大順這兩個男人都想要,自是不能合作的。
但現在,大順搶到手了,可實際上,大順想要的是個孩子。可操作一番,發現自己生不出來,便找荷蘭人幫幫忙。原本的荷蘭是既想要女人、又想要孩子,但女人都被大順搶走了,女人和孩子也就都沒了。如今大順讓荷蘭幫忙生個孩子,荷蘭雖得不到孩子,還能摸到這女人,自是可以合作的。
當然,劉鈺現在說的這番話,意思便是:沒錯,大順自己生不出孩子。但是,又不是就你荷蘭能生。英國、法國、丹麥、瑞典、西班牙,都能幫著生,幫個忙當無問題。
最後這番話,才是與荷蘭真正能夠合作的基礎。
李欗心道,荷蘭啊荷蘭,鯨侯是吃定你們了。現在你們多絕望一些,將來合作的時候便能多痛快一點。我又不點破,隻怕你們一輩子也猜不到,如此談判,主動盡在天朝掌握。
待過些日子,邀英法各國公司的人來馬六甲開個會,假裝要討論下貿易份額和銷售區劃分壟斷的話題。便不信荷蘭人還能叫囂著永不投降、拒不合作。想來大順這邊會在合作中,拿到一個非常優渥有利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