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八章 逃避(2 / 2)

聯省議會一直宣稱,法國不會進攻荷蘭,以此來穩住民心。可是,至今為止,荷蘭的加稅募兵計劃,還是沒有落實。

執政的正是大商人、城市寡頭,統治者不會向自己加稅的。向百姓加稅,落實難度更大,各個省現在正在關於繳稅比例進行扯皮。

很多省都覺得自己賠了,1616年時候的狀況,和現在能一樣嗎?100多年過去了,分稅比例還是100年前的比例,一些省份頗多不滿,現在聯省議會卻提出要按照人頭數來加增“法餉”,一些省份頓時就不樂意了。

平時按照各個省定下的比例繳稅,等到人頭稅的時候,就要變了?憑啥?

聯省議會從劉鈺來到阿姆斯特丹之後,就被召集了起來。

劉鈺去彼得堡之前,就在開會。

劉鈺在彼得堡搞了一場政變,回來了,還是在開會。

而且,居然討論的內容竟然和他去彼得堡之前的內容一樣……

這絕無僅有的效率,造就了荷蘭南方各省的普遍恐慌。

且不說法國人是舊教、荷蘭是新教的矛盾;也不說當年以水代兵,荷蘭許多年沒緩過來的慘痛記憶;單單是這個時代“軍隊就地籌糧”的舉措,就能讓荷蘭百姓心神不寧。

兵過如梳,這話東西方都一樣有效。

很多荷蘭人都覺得,聯省議會過於軟弱了。而且百姓也覺得,荷蘭難道缺錢嗎?荷蘭的財富,世界第一,整個歐洲都欠著荷蘭的錢,怎麼就連一支兩萬人的野戰部隊都養不起?

巨大的怨氣,讓荷蘭的百姓對攝政派失望透頂。人們開始懷念當初試圖集權的奧蘭治親王派——此時的很多荷蘭人,寧可要一個集權的、強勢的、世襲的公爵或者國王,也不再寄希望於那些整天壓榨百姓的攝政寡頭們了。

恐慌、失望、對過去榮光的懷念、對今後可能的戰爭的擔憂,條件本就已經成熟。

現在,伴隨著俄國政變的消息傳來,隻要報紙小冊子操作得當,很快街頭巷尾就會傳來“法俄同盟,荷蘭再不備戰怕是要完”的聲音。

如果沒有這樣的聲音,那就雇人去街頭巷尾散播這樣的聲音。百十兩銀子的事兒。

而且,伴隨著戰場局勢的變化,英國也很快就會對荷蘭施加壓力,甚至直接支持英王的女婿、北方三聲的執政奧蘭治家族的威廉。

這幾乎是必然的。

英王既擔心自己心愛的漢諾威,也更擔心荷蘭被法國攻下。倒不是英國人對荷蘭有多熱愛、多想承擔責任,而是因為荷蘭、奧屬尼德蘭地區,對麵就是倫敦。

英國怕法國用荷蘭的港口,直接登陸英國或者蘇格蘭,那將破壞英國的海上防禦體係。

現在萬事俱備,最佳時機就是普魯士背盟之前、俄國女皇並沒有簽訂法俄同盟的消息穿回來之前。

…………

荷蘭並不大,劉鈺要去拜訪威廉的信,很快傳到了威廉的莊園,都不需要八百裏加急,一天也能到達。

收到了信的威廉,召來了身邊的親信們,將信展示之後,詢問了一下他很信賴的、並且是公認的奧蘭治派的首席顧問的本廷克伯爵。

“親愛的伯爵,大順的侯爵這時候來拜訪我們,是什麼意思呢?他是個可怕的人,俄國政變的消息,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從去彼得堡到完成政變,一切都井然有序,就像是一場舞台劇那樣順暢。”

“他不會是想故技重施吧?或者,他試圖支持我們政變,從我們這裏獲取什麼利益?”

威廉並不聰明,這正是世襲的最大缺點。不過是自小接受了一些高層次的教育,不會像是一個種田的農民一樣一點不知道這些東西罷了。

但此時他的猜測,讓在場的很多人都覺得很有道理。

劉鈺,在彼得堡有前科。

荷蘭的寡頭派和奧蘭治派的爭鬥,歐洲都知道,這根本不是秘密。俄國女皇伊麗莎白在政變之前,很少有人想到她會政變奪權;而奧蘭治派,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奪回執政的地位,甚至將荷蘭改造成一個世襲執政的王國。

這個敏感的時間點,劉鈺從彼得堡一回阿姆斯特丹,居然就要來拜訪威廉,這實在是叫人不得不多想。

本廷克伯爵則一語中的地定下了這一次會麵的基調。

“殿下,出於宮廷的禮儀,我們不能拒絕一個帝國侯爵的拜訪。”

“但,殿下一定要記住,不能答應劉鈺的任何條件。而且,這時候,也絕對不是上台的時機——這是個爛攤子,沒人可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