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愕然道:“康先生,你不知發生了什麼?”
康不怠放在酒壺,笑問道:“接替的是威望悍將還是老成勳貴?是未及冠的七皇子。”
“威海駐紮的陸軍又無動靜?沒有。炮台可曾換人?不曾。我這裏可曾有人過來?都沒有,你擔心什麼?”
一句話讓饅頭鬆了口氣,可轉念一想,又道:“會不會是緩兵之計?”
“哈哈哈哈……”
康不怠大笑一聲,了一句劉鈺以前和他過的話。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米子明啊米子明,你是市井看多了,這一個計策、那一個計謀,一環套一環,真是幼稚。”
“陸軍萬餘就駐紮在威海軍營,真要有事,派一威望極高的功勳大將,先占炮台,然後鎮住海軍就是。越複雜的計謀,越扯淡。沒有必要的事,為什麼要自找麻煩?”
完,給饅頭倒了一杯酒,遞過去道:“且寬心吧。”
饅頭琢磨了一下這句“如無必要、勿增實體”的話,覺得好像確實如此,根本不需要什麼緩兵之計,威海的陸軍駐軍,主將與劉鈺並不熟悉,按康不怠所言,根本就是很簡單的事。
心裏的石頭落地,沾了一口酒,又道:“可是先生走前,並無隻言片語。”
康不怠搖頭道:“人豈能料事如神?此事的關鍵,不在公子,而在七皇子。”
“康先生何意?”
“七皇子有什麼威望?”
饅頭搖搖頭,心道一個毛頭子,能有什麼威望?
康不怠又問道:“七皇子有什麼大權?”
饅頭又搖搖頭,他有什麼權?
見饅頭還是搖頭,康不怠正色道:“權力一物,信則有,不信則無。他是皇子,所以他生有權。”
“皇帝要看到的,是人們相信他的兒子生有權。”
“換句話,現在皇帝拉一條狗過來,以後這條狗就是海軍主將,海軍也要先稱呼這條狗一聲大帥,然後再上書請求收回成命。這樣皇帝是樂於看到的,他也不想一群做事的人都是傻子。”
“但如果把狗牽來,海軍上下齊呼:‘此亂命也!不奉詔’,皇帝會怎麼想?”
“你以為皇帝讓七皇子在威海學了半年,就一定讓他接手?他名聲不顯,可朝中就沒有威望極高之輩?縱然海軍中沒有威望,可軍功卓著下聞名者,也能找出幾個吧?”
“軍功卓著下聞名者,不懂海軍;七皇子學了半年,就懂了?”
“可若是軍功卓著下聞名者前來,海軍若順服,是服於其威名?還是服於皇帝的聖旨詔書?這就難了吧。”
“放心吧,公子無礙,陛下信賴正濃,否則也不會叫七皇子來接手了。陳青海那些話,畫蛇添足,你們都能聽懂,皇帝自有耳目,他豈能聽不懂弦外之音?”
饅頭擔憂道:“那陳青海……”
“放心,無礙,皇帝也就會心一笑,暗哂幼稚,卻反倒覺得此人可用。名將忽換,豈無叫屈之人?叫屈有度,正和時宜;略加教調,日後必忠心耿耿。反倒是今日若杜鋒在場,這就不好辦了。你猜你那大舅哥若是在這,他會什麼?”
“呃……”
想象了一下杜鋒的性子,饅頭笑道:“多半會:將帥替換,乃朝廷事,當聽命。然後,等七皇子一來,他必拉幫結派,逼七皇子上書詢問先生為什麼被換,因為他沒資格上書。他是個守規矩的人,當年在翰朵裏衛,他劫商隊也是守當地的規矩;在軍中,他守軍中的規矩。但在規矩之內,他會奮力去爭所求之事。拉幫結派逼七皇子上書詢問的,會是他;朝廷回複在情在理,叫大家散了聽七皇子之令的也會是他。”
康不怠拊掌笑道:“極是!所以今日他若在場,那番話一出口,定會有人罵他,然後打將起來。一旦開罵,一旦打將起來,這話就收不住了,難保會蹦出什麼犯忌諱的話,這便是我的他今日幸好不在,而陳青海自作聰明反倒會讓皇帝認為可用,你是公子心腹人盡皆知你可以叫眾人安靜那些激憤之輩也會暫先安定。”
“不可毫無不滿,亦不可直言不滿。今日事,恰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