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富庶,自不必提。”
“東北,地廣人稀,異族已滅,蒙古臣服,棱堡驛站,羅刹擠壓,亦無危險。”
“西南,各族雜居,難成大事。改土歸流,皆為亂,漢人與族難以站在一起。”
“南方,土客之爭,自明就有。隻是朝廷開放海禁,出海謀生者多矣,公子一心經略南洋,若南洋定,此地亦無大患。”
“故而,若真有下震動的大亂,本朝若亂,必起於淮上。”
“不過,隻看淮上,倒也沒什麼。畢竟,淮上亂,也是最容易平息的。”
“隻是淮上一亂,朝廷調動鎮壓,別處壓製不足,是故淮上亂,最可能為下亂之首;但最終讓下崩壞的,卻又最不可能是淮上。”
康不怠對千年曆史中的起義,比劉鈺研究的透徹,尤其是蘇魯皖豫地區的情況,更是以史為鑒。
“淮上若亂,南下是江南。江南富庶,必不跟從,此其一也。”
“淮上自宋之後,黃河改道,水網縱橫,又被運河、黃河分割為塊。京畿地區有重兵,北上不能,南下不能。但是,朝廷想要深入平定,隻怕也難。多半要沿河布防,借助運河、黃河等諸多水道,就能將淮上之亂困於淮上。”
“閃轉騰挪的空間太,淮上起事,必為王先驅。”
“然而,困於淮上,則運河截斷,南北分隔。”
“南北分隔,朝廷欲要控製南方,海軍則為朝廷第一要務,海運之事則可成。尤其是這一次海運如此順利的前提下,更讓朝廷少了對海運的擔憂。”
“我看,這譚大人的擔憂,其實反倒是好事。”
康不怠這番話,已經的足以掉腦袋了。
也就是在劉鈺麵前,顯然的是昭然若揭了。
對這種可怕的想法,劉鈺也不是太在意。
當初在皇帝麵前,他心裏也有那麼一瞬間,生出來“盼著”黃河大災,改道北上,災斷絕漕運,讓朝廷別無選擇,隻能改海運、治黃淮的可怕想法。
他和康不怠的想法也差不多,無非一個在等災,一個在等人亂。
對朝廷的判斷,都覺得得像推磨趕驢一樣,抽朝廷一鞭子,朝廷往前挪一步。
隻是康不怠看重的,還是海軍的地位。
認為淮上要是出了事,海軍就成為朝廷控製南方的重要力量和總要同道,到時候一手組建海軍的劉鈺,也必安穩,才能話更有分量。
康不怠也沒覺得自己的太過分,淮上可能的災禍,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又不是他引發的。
他覺得,這隻是就事論事。
可劉鈺心裏清楚,這事兒和他脫不了關係。可能的災就是個引子,隻要別出現黃河改道山東這麼大的災,淮上出事的最大可能還真就是廢漕改海、鬆江作為出口中心和初步工業化的策源地。
如果大順追上並且趕超英國的工業革命速度……
和滿清不同,滿清是外力衝擊下,廣東作為通商口岸導致對農和手工業的初步衝擊在兩廣最為嚴重,某種程度促成了廣西大起義;而大順要是自主走到工業革命,鬆江作為紡織業中心,衝擊最大、承受能力最弱的、最先起事得,肯定是淮上。
所以,是不是未雨綢繆,先把淮上解決掉,將來初步工業化對農的衝擊,讓朝廷看來危險沒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