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商人是晴雨表(1 / 2)

從淮安回到節度使衙門所在的蘇州後不久,譚甄又去了鬆江。

今年是海上運米的第一次,又是他建言提出的,這一次起航是需要他出麵的,以示重視。

到了鬆江,陳青海率領的艦隊也到了鬆江。一番對西洋商館的武力展示之後,陳青海帶著劉鈺的禮物,去拜訪了江蘇節度使譚甄。

譚甄是襄陽人,陳青海是京畿人,但兩個人的出身身份還是很親近的。

都是良家子出身,無非就是陳青海沒考上武德宮,而譚甄考入了武德宮。

和正規科舉出身的人,總歸隔著一層,類似出身的人便自然的親近,這也是大順官場體係內的一個特色,武德宮出身的和科舉出身的有一種然隔閡。

陳青海奉上了劉鈺送來的禮物,都是一些西洋的精巧玩物,還有一些玻璃窗和玻璃屏風等曾經昂貴、現如今已經不算新鮮的本地貨,最貴的就是一支帶有水晶透鏡片的法國懷表。

“節度使大人,在下奉鷹娑伯之命問候大人。在下陳青海,鷹娑伯派在下前來,護送漕米船隊。”

雖然兩人都是良家子出身,可終究陳青海走的是“歪門邪道”,舉止談吐和官場裏的人差了太遠。

他在劉公島上學的時候,整蹲在島上;好容易上了船,一年也沒幾次機會下船。

話就有一種在官場內很生硬的氣質。

好在這幾年譚甄也和威海那邊的人打過交道,知道威海那邊出身的人都這個調調,也不見怪。

看在劉鈺的麵上,叫陳青海坐下,問道:“鷹娑伯還有什麼見教?”

“回大人,鷹娑伯,這一次大人不用有絲毫的擔憂。運糧公司的人多準備了幾成的糧食,就算有損耗,也是一粒米都不會少的運到津。”

“而且,黑水洋很多人走過無數次了,曆年往遼東販豆不提,這一次我們海軍引路護送,各種導航的器械一應俱全。加之劉公島等地也都修了燈塔,絕無問題。大人隻管放心。”

“鷹娑伯言,雖未謀麵,卻也算是神交。這一次走黑水洋運漕米入京,不隻是大人的事,也是他的事。無論如何,也要漂漂亮亮的。”

將劉鈺囑咐的話複述了一遍,譚甄不太懂這兩年在鬆江新成立的那些什麼公司啊、保險啊是如何運作的? 也懶得去了解。既是信得過劉鈺搞出的這些東西? 或者信得過劉鈺無中生有的本事,他也根本不管。

隻要稅按時交? 不鬧亂子? 何樂而不為?況且鬆江這邊比淮安有河道總督還複雜,還有一個屬於皇帝家事的西洋海關、印花稅銀等等? 譚甄也知這裏麵的深淺,一點不像在這裏伸太長的手。

就劉鈺在京城的關係? 若這些新行業裏沒有勳貴的股份? 隻怕不可能。甚至有沒有皇帝的股,也難。

“鷹娑伯既已都準備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海上終究不比運河,想要真的廢漕改海? 不隻是要快? 還要穩,更要省錢。總結起來,便是快、穩、省。若能做到這三樣,將來廷議的時候,才能挺直腰板。”

陳青海和劉鈺相處久了? 對官場裏話的態度幾乎沒什麼印象,此時聞言? 忍不住笑道:“我們這些人,學文、學地理、單是數學就學了整整五年。別從鬆江去個津? 我們海軍都已經開始探索美洲、遠走瑞典了。區區去個津,還要如此擔憂? 大人實在是大可不必。”

“鷹娑伯常? 西洋人能從西洋跑到南洋? 走數萬裏海路,若是我朝連從鬆江到津都要畏首畏尾,那還談什麼自比漢唐?漢唐時候的匈奴、突厥是什麼水平?現在的蒙古、準部又是什麼狗屁實力?鬥轉星移,海上走出去,方才可自比漢唐。”

他的極度自信,不是源於別的,而是源於這些年學到的專業知識。知識,使人自信而強大。

在陳青海看來,朝廷中很多人不支持海運,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不過就是知識不足、啥也不懂而已。

平日裏自信多了,這時候起話來難免叫譚甄覺得有些輕狂。好在威海出身的人譚甄見過的幾個,大多都是這個德行,一個個恨不得把眼睛叉在腦門頂上,他心裏雖有些不爽,卻也看在劉鈺的麵上沒什麼。

陳青海卻是意猶未盡,在他看來,從鬆江去津這點事,朝中還這麼擔憂,節度使親來、海軍護航,搞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要是對日本開戰了呢。

他心想,對日開戰,也就這個陣仗了。

蒙元時候就能走的玩意兒,隔著快四百年了,居然現在就跟大姑娘上轎似的,著實無趣。

跟了劉鈺這麼久,上一次感覺到劉鈺很重視的出航,是米高率商船去瑞典;再就是這一次了。

可問題是這完全不是一個難度,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可擔憂的?日本貿易都跑了這麼多年了,這條四百年前就玩的很溜的海路,值得這麼慎重嗎?

譚甄見陳青海還是那副眼高於頂的神情,笑道:“既是你們有信心,這事我也不擔心了。有件事,你回一下鷹娑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