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外交訛詐(1 / 3)

咳嗽聲終於在一杯紅茶的壓服下停住。

老托爾斯泰伯爵很貴族範兒地感謝了劉鈺,又衝著對麵的齊國公說了兩句。

翻譯貼在了齊國公耳邊,將嘀咕的這幾句轉述了一下。

“這裏的冬天真的冷,沿途偶感風寒,竟是咳嗽不停。感謝你們的茶,茶是很好的飲品,很適合驅趕色楞金斯克的嚴寒。”

這話說的還是挺優雅的,齊國公心頭暗笑,心想這老頭兒好手段,隻是說這些話可未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你那咳嗽,明顯是劉守常的條件觸到了你的痛處。

不過這老頭兒是個對手,能在咳嗽的同時就想好了應對的手段,以免被看出失態。

隻是你終究老了,無力回天。

齊國公看破不說破,想著既是如此,那看來這談判的主動權可就抓在我們手裏了。

需得再加一把火才是。

於是一直沒怎麼說過話的齊國公也主動問候了一句。

“伯爵既感風寒,不若歇停幾日再談。來人啊,送一些茶給羅刹使團。若有川貝枇杷膏之類的藥物,也一並拿一些。”

翻譯之後,老托爾斯泰伯爵表示了感謝,又搖頭認為不礙事,可以繼續談下去。

齊國公點點頭,回敬了感謝,繼續悠閑地喝茶。

短短一瞬間的交鋒,他已經試探出了羅刹的態度:羅刹人現在很急,急著談;劉鈺漫天要價的條件,戳到了羅刹人的軟肋。

悄悄瞟了一眼劉鈺,有著桌子的掩護,看著劉鈺的手在下麵擺了一個“不急”的手勢。

齊國公心裏了然,打了個哈欠,繼續慵懶,眯著眼喝茶。

桌上的條件在那擺著,老托爾斯泰伯爵的手有些顫抖,悄悄藏到了桌子下麵。

蒼老的手上布滿了青紫色的血管,仿佛裏麵流動的是西伯利亞春日凍土融出的泥漿,吞噬著最後一丁點熱活的希望。

看著劉鈺遞交的漫天要價的條件,滿是絕望。

讓他恐慌的,不是那一條從勒拿河一直劃到貝加爾湖的豎線;也不是那條從色楞格河河口向西劃出的緯度線。

這都是漫天要價的東西,初稿都是為了推翻的,無所謂。

初稿把線畫到了勒拿河,也就意味著大順的底線至少在勒拿河千裏之外。

真正讓他恐慌不安的,是三條夾在裏麵不起眼的條件。

其一:俄羅斯國不得幹涉波蘭內政,不得支持波蘭王世襲。在波蘭王死後,應支持波蘭選王製。如若不然,大順將出兵支波蘭王位不應受俄羅斯國控製。

其二:俄羅斯應放棄頓河河口、克裏米亞的宣稱。如果再因此而發生與奧斯曼帝國、克裏米亞韃靼的戰爭,大順將出兵支持。

其三:西遷到伏爾加河的瓦剌蒙古各部,應有回雪山朝聖的權利,俄羅斯國不得阻撓。伏爾加河的瓦剌蒙古各部,不應臣服俄羅斯,俄羅斯亦應允許其派使者回到蒙古高原,參與新的蒙古法典的製定。蒙古瓦剌部從此之後不再向俄羅斯提供兵員和貢賦。

初稿都是廢話,都是可以拋棄的條件,也都是換取切實利益的籌碼。

也正因如此,這三條才可怕。

老托爾斯泰伯爵從這三條中看出,這個古老的東方帝國,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封閉。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對外一無所知。

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利用國際局勢,縱橫捭闔,合縱連橫。

或者,隻是將其祖先兩千年前的記憶從骨血中喚醒。

而這,對四麵樹敵的俄羅斯來說,將是地緣政治的災難。

大順當然不能打到莫斯科。

大順當然也不在乎波蘭和克裏米亞。

甚至伯爵懷疑大順是否有會說突厥語和波蘭語的。

但大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於西方的事,我們並非一無所知。

俄國總不能麵臨三線作戰,如果這一次拿不回來我們想要的東西,那麼波蘭王位和克裏米亞開戰的時候,我們就會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