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題悄悄岔開,李淦不覺有異,也被淄川候這番壯軍威的話合了心意。
心想這羅刹王的義子既是宮廷之變被流放的,如今羅刹朝中又是外姓攝政王執政,這黑乎乎的義子怕是換不到什麼,倒可以物盡其用——那李二有突厥可汗跳舞,我李淦自是不如唐宗,弄個羅刹王義子在身邊行優伶之事,亦可以聊以自比,倒也是美事。
被淄川候這麼一打岔,本還想再問杜鋒點什麼,已是忘了。
思緒一斷,就再難續。
之前杜鋒也算是對答如流,也不慌亂,更沒有如那些第一次麵聖的語無倫次,亦算是個年輕人中的人物。想到之前已經勉勵過叫他“智仁勇”了,再多的勉勵也不好,李淦便又畫了個大餅。
“你既有求學之心,此番戰後好好準備。若能入得武德宮,將來說不定選為龍禁,方不枉朕定你論跡不論心之言。下去吧。”
杜鋒哪曾想到這種意外之喜?之前陛下剛勉勵過自己,如今又勉勵了一次,這事兒可真得感謝劉大人給我這樣的機會,此等恩情,可不敢忘。
連連叩首,起身彎腰慢步退到大帳外,隻恨不得現在就騎上馬跑到山崖高聳之處縱聲長嘯,把這心中的歡喜都呼喊出來。
遠處,又有一匹報捷的戰馬飛馳而來,藍旗獵獵,杜鋒側身讓開。
心想看起來打的很順嘛,羅刹,不過如此嘛。
帳內,剛走了報捷的杜鋒,木裏吉衛的捷報也終於傳來。
同樣是捷報,和劉鈺那邊的捷報一比,實在叫人痛心。
打仗總要死人。
可關鍵是死什麼樣的人?
一座木裏吉堡,八十多名有勳位的老兵軍官戰死,四名散騎舍人非命。
後者還好,臣子還能再生。可前者……基本相當於報銷了兩三千人建製的基層軍官。
這兩三千人在補充進來勳位老兵和軍官之前,已經無力再進行一場殘酷血戰了。
皇帝明白,這是被自己十五日破城的軍令逼死的。圍城不攻,根本死不了這麼多人。
可還有幾座羅刹城堡是必須攻下的,想著日後要是都這麼打,這怎麼能行?
天朝雖大、士卒雖多,可也沒有那麼多有勳位的老兵軍官,西北前線之前被準噶爾擊敗死了一兩千人,裏麵不過五十多名有勳位的,已經讓前線將軍痛哭流涕,如今一下子死了八十多個……
看著這兩份對比強烈的捷報,李淦終於下了決心。
…………
忽裏平寨,精奇裏江彙合黑龍江之處。
寨子裏空無一人。
跟著劉鈺一起來的士兵看著一片焦土,大聲辱罵。
這些羅刹人跑路了。
毛也沒給他們留下。
沒錢,沒皮子,更沒有人可以換錢攢軍功的人頭。
房子燒了,皮子帶走了,人也都跟著跑到了上遊。
驕勞步圖在那衝著瘸腿的杜遷大發牢騷。
“老杜不是我說你,叫你帶船截人帶船截人嘛,你還是放跑了。這回來一報信兒,還有個不跑?這回可好,到手的百十個軍功,沒了吧?”
杜遷也是一臉委屈,驕勞步圖的老爹在翰朵裏衛當過折衝都尉,兩人也是熟人,隻能尷尬喃喃道:“那些哥薩克到了林子裏,跑的比兔子還快。這事要說還是你們露出了破綻,劉大人說好了嘛,叫你們在城外做戲做戲,騙羅刹人‘內外夾攻’。你管不住人,幾個人跑去河裏摸大蚌找珍珠,羅刹人又不傻,有那麼攻城不克的嗎?見勢不對,預留了後手。”
兩個人拌了幾句嘴,劉鈺心想知足吧,要不是他們跑了,這城還未必攻的下呢。
這座城的城防雖然不比下遊的那座,但位置非常好。
建在黑龍江的北岸,精奇裏江與黑龍江為壑,若無足夠的水師,還是很難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