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是不答,隻小心著手上的動作。最後才說到:“若是不夠……哥明天再去。”
揮揮手不願多說,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大抵是猜到了什麼,卻不敢去找他證實。她知道,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在她麵前落淚。
外麵月色正圓,家裏火燭燒的正亮。
隻這內心……卻是暗的。
父親當晚便開始發燒,那額頭滾燙,像是要將人點著一般。
他們輪流守著,涼水一盆接一盆,手帕也不知換了幾次。
可這溫度,卻並沒有降下來的意思。
父親意識開始有些模糊了……
他在呢喃著,呢喃的全是母親的名字:“莫娘……莫娘。”
也許即便到了此刻,父親都沒有放棄母親吧。
後半夜開始下起了雨,聲音不大,但敲打在屋頂上仍舊有些聲響。
父親就一直呢喃著,叫著母親的名字,漸漸便沒了聲音。
她趴在他的肩上哭的晦澀而用力。
他亦麵色凝重。
父親……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這一夜,終究……帶著未能尋回妻子的遺憾,長辭於世。
那一夜,是她記憶裏最難熬的一夜。她不知道哭昏過幾次,醒來依舊淚流不止。
他隻安靜的陪著她,半點淚花也無。
但她知道他是傷心的,他的手有些發抖,眼睛也沒了往日的神采。
父親被他們合力埋在了山腳下,那土一點點往外扔,最後形成了一塊夠人躺下的形狀。
就像曾經他們一起種半生瓜一樣,隻這次,卻是為了給父親一塊長眠之地。
沒有多餘的錢來置辦棺槨,他們找來了幾塊木板,拚拚湊湊製出來一個長盒,這便是父親最後的東西。
土塊堆積,直到後麵再也看不見。
往後,她隻有他了……
“都會好的。”他依舊是這麼說,隻那深色再也不如當初的肯定。
她不願讓他再去打獵。
父親的死讓她心裏開始沒了安全,她總怕這事再次發生,她隻怕再也扛不住那打擊。
“哥哥,我們找個安生的活計吧……”她眼裏有不安,亦有祈求。
他點點頭,語氣安慰:“好,過幾日我就去城裏,隻那樣的話,便是不能常見麵了。”
不常見麵也好過擔驚受怕,她點頭同意,笑的開心。
那半生瓜慢慢成熟,隻那清苦之味並沒有減少。
她將那瓜切好,隨後便下了鍋。
延著熱氣漫上來的苦味讓她開始懷疑,這瓜為何熟了還這般苦。
她試著將一片放在嘴裏,味蕾如同曾經那樣被一陣苦澀包圍,她眨眨眼,終於是咽了下去。
然而今日卻再不同往昔。
這苦味雖濃,卻濃不過她的心,這原來不能接受的,現在都變得不再可怕。
“哥,這瓜……也許一直就是苦的。”
“嗯。”他終於也是承認。
她默默品著那苦澀,忽然便開始落淚,這苦裏旁的味道,她終於是品了出來。
隻當那時年少,不懂何謂半生瓜,現下懂了,卻再回不到那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