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皇子出生(2 / 2)

夢境幽涼,除了天地山河,隻有一望無止境的茫然的白。

半睡半醒中,慕芸萱感覺到耳畔一直有人在對自己說話,間或夾雜著紛亂不已的腳步聲,將她意識攪得一片混亂。

身體經過連番折騰,已是脆弱不堪,疼痛仿佛一把鈍鋸,不斷磋磨著她的神經。

許是承受不了這樣的煎熬,清明終是自迷蒙中浮了上來,返回現世。

蘇醒時,正正是初晨時分。

窗外漏進的陽光撒開大幅金紗,輕輕罩在清爽柔亮的錦被上,如水的雲緞開出千萬朵絕豔的牡丹花,卻無一朵能為外間蕭條的冬景添上些許生動顏色。

可見萬物都曉得分辨真假,便是連狹隘頹敗慣了的冬日也不例外。

說起來,冬天的這點直性子還是頗招人待見的。

它既不像春那般無所禁忌,包羅萬千,也不像夏那般熱烈浮躁,活潑跳躍,更不似秋那般自憐自艾,虛偽造作。

它就是它。

即便人們寫出多少詞句來批判它的了無生氣,它仍不改本色。甚至以刺骨的凜冽來與這世界對抗。

對於冬天來說,任何人工的矯飾都無法與其容納。

因為它原本便是這樣獨樹一幟的存在。

就像一個無比任性的孩子,脾氣雖剛烈,卻始終叫人無法討厭。

思緒飄得太遠,拽回來著實費了些力氣。

她現在這身子便是連下床走一步都不能,還要費心應付腦中的胡思亂想,連她都覺得她有點虐待自己了。

自嘲地笑笑,側首望向窗外。

大概是在黑暗中徘徊太久,雙目尚且不適應這樣明媚的光景,想抬手擋去橫衝直撞的陽光,稍微抬一抬胳膊卻牽扯起全身的劇痛,無奈放棄。

然即便是一動不能動,某些本能依舊沒有喪失。

因為長時間昏睡,她的身體有些脫水,本能驅使她蠕動著幹裂的雙唇,想發出一點聲音。

誰知,被風沙碾過似的一雙嗓子除了可以拚湊出幾個不成樣子的音節,別無它用,倒是那種生生撕裂血肉的痛感在不斷蔓延。

百裏浚說的沒錯,她還真是不愛惜自己。

慕芸萱這樣想著,放棄了一蹴而就的糊塗念頭,老老實實躺著,權當自己是一個僵硬的木偶人,耐心等待身體恢複知覺。

可惜耐心這東西,看上去稀鬆平常,卻著實可貴,尤其對於慕芸萱來說。

過了沒一會她便覺無聊,好在脖子可以自由轉動,便東張西望了起來。

正對自己身體緩慢的恢複速度深感無奈時,不期然抬頭,百裏浚英挺的麵容浸潤在陽光下,似戴上了一麵透明的金色麵具,英氣逼人的眉宇若隱若現,五官從鋒利變做了柔和,少了許多冷峻味道。

再低頭看看自己,原來她不是躺在床上,而是靠在百裏浚的懷中。

而且看樣子,他們保持這個姿勢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她睡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分明是百裏浚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他什麼時候跑上來的?

帶著疑問再次看向身邊人。

他應該是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了,連日來的勞累使他麵色憔悴,眼睛下麵一圈淡淡的烏青,人也瘦了一圈。緊鎖的眉間添了愁緒,薄唇緊抿,笑意不再,隻顯狼狽疲態。

心口仿佛被重重錘了一拳,情絲觸動間,她輕抬肘臂,發現終於可以活動自如,便想順勢去摸一摸他的臉頰,誰知指尖剛一碰到,便被他下巴上的胡茬紮疼,連帶著心上也是一痛。

素來喜愛整潔的他,不知多久沒有打理自己,連身上的衣袍還是當天的那身,上麵的血汙早已幹透,他卻仍未換下,可想而知,他這幾日必是日日不離榻前,以至於連他太子的風儀形貌都不顧了。

他總說她傻,其實他又何嚐不是一個傻瓜呢?

咽下喉間的哽咽,慕芸萱嚐試著動了動身子,想換一個姿勢減少他的負擔,不想卻吵醒了他。

百裏浚睡眠一向淺,平日夜裏一點點動靜都能將他吵醒,何況這會兒他心有所係,更加不能睡踏實,所以懷中人稍稍一動,他便醒轉過來。

當他睜開眼,與麵前人視線驀然相交的那刻,世界仿佛陷落,唯聽得時光慢慢凍結的聲音。

“你……醒了?”他嗓音有一絲輕顫,好似某件珍寶失而複得,猶不能置信。

想起自己現在不能發聲,慕芸萱便點點頭作為回應,順便帶出一絲微笑,用作寬慰他連日來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