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我講講你家人的事嗎?你媽媽,你叔叔,還有你的……爸爸?”
男人愣了,嘴角明顯的有些抽動,眼睛裏立刻閃出瑩瑩的光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是啊,遲早會有著這麼一天,他不得不忍著傷痛把傷口再次扒開展現給‘她’看。如今的‘她’不是別人,雖然不是別人……
“……啊?對不起,子豪!怎麼?你怎麼了?要是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好嗎?你別難過……”陳靜也被他的突然變臉驚到了,因為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他顯得那麼陌生,隻是一瞬間,整個頭上就冒出灰蒙蒙的霧氣來,籠罩著他,讓他整個人都黯淡無光。
那的確是他不想時常提起的往事。
他說,萬啟山是他的繼父,盡管,自始至終他都沒喊過他一聲爸爸。相比之下,繼父對他的好,他的這種作為一直讓自己感到很羞愧,多半時候不想麵對的現實。可是,他終究擺脫不了這樣的現實。
親爸在他七八歲的時候,無緣無故的人間蒸發了,留下一對兒女給媽媽,媽媽一直沒工作,遇到這樣的坎坷,她幾乎就要倒下了。世間母愛之所以偉大就在於此,她帶著個人的身心傷痛,為了孩子,終究還是一個人挺過來了。
也不知後來,她因為什麼樣的機緣巧合,一個女人就做起了出租車司機。在那個年代,哪有什麼女司機啊?他的媽媽當然顯得很另類,但同時也讓人很敬佩。
媽媽一個女人,撐起一個家,讓他和姐姐從未缺衣少食。
姐姐也不大,比他隻大一歲。兩人之前,總被人當成‘龍鳳胎’,因為長得太像,也因為個頭相仿。所以,他倆幾乎天天打架,爭吵……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爭出一個公平來……
但自從媽媽有了這種大轉變以後,姐弟倆也突然開始懂事了,尤其是姐姐。在學校,她會保護弟弟,在家裏,她學做飯,督促弟弟做作業……兩人的學習成績直線上升。媽媽也覺得很是欣慰,也越來越能安心的出去工作了。
日子如果一直這樣過下去,倒是很美的事。
“不過,後來……”淩子豪要哭出來,他揉揉眼睛,佯裝自己眼睛不舒服,然後摟過陳靜,微微笑了笑。
她知道,他是在強力掩飾內心的真實情緒。
“這些過去,我幾乎從不提起……”
“哦,對不起!子豪!我們不說了,好嗎?我怕你……”
淩子豪歪過頭來,溫柔的親著她的額頭,臉頰,然後,終於流下淚來。
“沒事,這事遲早是要跟你說的。就算你不問我,我也正想找個時間跟你說呢!”
他接著說,對於親爸,他開始是想念的。還曾一度和姐姐聊到他,但漸漸地,他們發現,就算是再想他,他也不會再回來了。那時媽媽也不好說他什麼壞話,畢竟對我們不好。所以,從不提起他。後來,那個人就成了一個莫有的虛名,被人們埋在內心的角落裏了。
當然了,更多的,也是為了媽媽。
“我以為,就算沒有親爸在,我們三個也會活的很好,盡管媽媽很辛苦……那時,我也算是一個有誌好男孩兒啊,曾經暗暗下決心,長大了一定撐起這個家,讓媽媽和姐姐過上幸福生活,再不用勞累奔波……”
可是好景不長。
“有一天,姐姐在學校暈倒了,我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在醫院搶救了。媽媽和我等在搶救室門外,當時的記憶,現在很模糊。但我永遠記得那個幾乎摧毀性的結果。那時我九歲,姐姐十歲……姐姐走了。媽媽哭的昏厥過去,我被嚇得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不敢哭,也不敢害怕。隻覺得很緊張,很冷,很孤單……姐姐走了,隻剩了我和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