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秋天,日本人業已投降。陪都重慶一片蕭索,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走在城通往徐公館的小路上。
沿著山路的台階一直向上,他激動的心情難以抑製,口中一直念叨著:“運盛啊運盛,哥哥沒有死,哥哥來和你團聚了。六年了!終於團聚了!”
路的盡頭,一片廢墟呈現在他麵前,殘垣斷壁上斜耷拉下來一個生鏽的銅牌,上麵三個用紅漆寫成的大字格外顯眼——徐公館。
他的心“咯噔”一下子……
“黃楊扁擔嘛軟溜溜呀嗎姐,哥呀哈裏呀 ,挑一挑白米下柳州呀,姐呀姐呀,下柳州呀嗎。”悠揚的歌聲飄到了他的耳朵裏。
他遁著歌聲傳來的方向,快步順山路走下,沒幾步,便看見路的分叉處,一個歇腳的中年挑夫坐在那裏,兀自唱著山歌。
“大哥,勞駕問一下。”他指著山上的方向,“那片廢墟……是徐公館嗎?”
“沒錯,是呀!”挑夫疑惑的看著他,“你找徐公館……民國三十一年,那裏就讓日本鬼子給炸毀了嗎,你不知道?”
他倒吸了口涼氣,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心急如焚問道:“那裏的人呢,逃出來了沒有?”
“逃個毛呀!”挑夫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一個也沒逃出來,全炸成了肉醬。最小的一個,是他從天津那頭帶來的傭人,可憐那孩子隻有十六歲,就命歸黃泉。”
他掐指頭算了算,民國三十一年是兩年前,那年弟弟運盛正好是十六歲。他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已經開始發顫了,然而卻還抱著一線希望:“那個十六歲的孩子……看見他的屍首了沒有。”
“怎麼沒看見?日本人炸完了以後,我還幫著政府的人清理遺體呢。”挑夫憤慨的罵道:“那幫狗日的日本人真是瘋了,沒完沒了的炸,炸那些屍體都能把整個嘉陵江給填平了,我還記得是我把那男娃子葬了的呢。”
“那個孩子有什麼特征嗎?”他口中這般說,內心什麼多麼希望這挑夫說出一個和運盛不相符的特征。
“哎呀,時間太久了,我那天又清理了那麼多屍體,真的不大記得了。”挑夫抱歉的搖了搖頭。
“不大記得”就是說明死的那個有可能不是運盛,對於他來說,隻能盡量往好的方麵想。他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麼,四肢無力的一步步朝著下山的方向移動。
“對了,先生,我想起來了。”後麵的挑夫突然將他喊住了,他回過頭來,隻見那挑夫走到他身邊,用手指對著脖子說道,“那孩子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玉墜,玉墜子上鑲著點金邊。”
“啊?”他頓時發不出聲,從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個玉墜子,雙手發顫的遞到挑夫麵前,即便是那墜子隻是鑲著金邊,微微震顫一下,閃動間也是顯得格外耀眼的。
挑夫端詳著玉墜,皺著眉頭說道:“不對呀!”
“不對是嗎!”他欣喜若狂的叫道,“不是這個玉墜子對吧,他戴的不是這樣的對不對呀。”
“我說不對,是因為我當年明明將這個墜子和那孩子一塊下葬了,現在怎麼會在你的手上?”挑夫疑惑不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不知道這人和當年下葬的孩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陰風怒號,天空中布滿烏雲,隨著一聲霹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耳畔雷雨聲交錯,視線漸漸模糊,他的意識也模糊了,雙膝一軟,暈倒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