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試過深愛一個人,奮不顧身過,撕心裂肺過,然後穿著大紅喜袍與他拜堂的那個人不是你。
若有,你便懂得,就算是一杯毒酒也會比那舒服得多。
顧白白喝下那杯毒鳩時,就是這麼想的。
我叫顧白白,以為死後便是過奈河橋,喝孟婆湯。大概我的怨氣太重,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害怕白天,隻有黑夜才敢出來,遊蕩在空巷中,就像是透明的,摸不到也感覺不到,除了冷。
我試過靠近火堆,或是在陽光底下曬曬,結果痛得像是要灰飛煙滅一般,生前是個膽小之人,現在,是一隻膽小又怕疼的鬼。
以前覺得鬼很神氣,可以隨便嚇人。現在才知道是自己太無知了,很多凡人能做的事情,我連靠近都不敢。若生生世世都如此這般,這種沒有盡頭的折磨大概終有一天能將生前的愛恨消磨殆盡吧……
我無時無刻不在餓,什麼東西都是看得見摸不著,這一定不是我的錯覺,我的軀體在一點一點地虛弱。
最近我喜歡待在醉春樓,這裏每天晚上都那麼熱鬧。剛開始喜歡看青梅姐姐跳舞,後來覺得柳吟妹妹的歌唱的也不錯,最有意思的是那個風情萬種的老鴇,比這裏所有的姑娘們都熱情。
唯一遺憾的是每天看著那些男客大魚大肉,自己再也體會不到它們的味道了。
以前在顧府的生活單調乏味,當了鬼之後才知道這世間千奇百怪,也許這是我死後唯一得到的好處吧。
今夜柳吟妹妹要去陪孫公子,房裏就隻剩我一個無所事事了。她的房間不算得整齊,吸引我的是那台古木做的古箏,以前我有個比這更好的,隻是那時候不好好學,整天想著到外麵玩。
站到琴邊,抬手放在上方做出彈琴的姿態,彎曲的手指沒有一點美感,依然硬生生地做出陶醉的表情,可惜鬼是不能在鏡中看到自己。
“真幼稚……”一個聲音從房梁上傳出。
我飛快地縮到一角,忍住驚嚇朝上看,隻感覺到有人坐在上麵,身子向後靠,看不清臉,伸出一條腿來晃啊晃的。
那人大概也是鬼吧,不然怎麼看得到我!
“關……關你什麼事。”
有多久沒開口說過話了,此刻聽著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像個老太婆,一點氣勢都沒有。
“死了多久了?”那聲音依然沒什麼起伏,涼涼的,但說不出的舒服。
“關你什麼事!”這次總算說溜了。
“你還會說點別的麼。”
我剛想稍微站出去一點好給自己增加點氣勢,他就一個轉身從上麵落下,白袍的一角微微掀起,像是被來回放慢,定格在那一瞬間。不要說鬼了,就算是神仙也沒他的姿勢好看。
他隻靠近了一步,我就往後退了一大截,緊張地打量著他。
他怎麼會是鬼呢……麵色紅潤,氣焰囂張,那張臉更是我從沒見過的……好看,隻是妖孽的眼神一點都不懂得收斂。
“我不是鬼。”他冷冷地打斷我的猜想,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金色的圈將我吸了進去,那道圈漸漸拉長,一道金色的光罩在我身上。
他伸手,點了點我的眉心。
漸漸的,我感覺到了他指尖的溫度,不再是被物體穿透過去,這種實實在在的觸感,讓我無比懷念。
原來……我已死了好久。
那人手指就輕輕地這麼一劃,我竟然就恢複了觸感。
那人表情依然陰陰柔柔,抓住我的手腕瞬間發力。
“痛!”我用力把手往回收,可那人的力氣要大得多,似乎都沒怎麼使勁,我的手就牢牢被他扣住。
“你現在照鏡子看看。”
按照他的話,狐疑地走到鏡前,差點沒把自己嚇一跳,鏡中確實有個人,臉蒼白得可怕,肌膚的顏色與一身白衣的顏色幾乎一致,而那一頭散亂的黑發形成巨大的反差,我用手撩開兩側的頭發讓臉完全顯現出來,恐怖得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還是那個我,隻是沒有了一絲生氣,連抿唇一笑也變得陰森。
我激動地跑到琴前,輕輕撥了撥琴弦,果然發出了蔫蔫的琴聲。
這人居然這麼厲害,能恢複我的感官!
頓時一臉欣喜,又帶著疑惑地看向那人。
那人緩緩扭開頭,“這表情,難看死了……”
“你說你不是鬼,卻會法術。”如果他說自己是神仙,我絕不會相信,從未聽說過神仙會心地善良到搭理一隻弱得要死的鬼。
他其實也是一身白衣,卻穿得不食人間煙火,但我覺得他更適合誘惑的深紫色和強烈的黑紅色,因為他的眼神……是我身前和死後見過最勾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