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處。
形似瘋癲的仲西驟然到此止步,竟然是鎮定過於痛楚、思念與憎恨。他眼前一陣空蕩蕩的清明,一陣亂紛紛的斑駁。他的身體在顫抖著,好像在害怕著什麼。忽然手中碧芒一閃,拋起一柄翠玉長劍,“傾”,劍聲長吟,頃刻,以仲西為中心的一裏地內,鳥獸慌逃,樹木驀然間化為滾滾齏粉,舞起蒙蒙一片。
“你隻是麵鏡子,你不是人!”握住淩空落下的斷玉劍,仲西卻恍若神離般執劍遊蕩在林間,不知其心在何處。
這一夜三更十分,見仲西仍沒有歸來,散出尋其蹤跡的弟子也沒有回報到有用的信息,李淡顏自然不能安睡,起來在會館裏焦急地徘徊踏步。
夜風很冷,星辰晦暗。
“小姐。”不知什麼時候,眷兒突然來到了李淡顏的身後,她那雙明亮的眼眸深處,似乎隱藏著讓人心驚的陰寒,“你還在擔心那個秀才?”
“是啊,他又不會武功,要是遇上林間野獸,肯定會死的。”李淡顏不曾回頭,竟是下意識地回答道。
眷兒嘴角上揚,道:“莫非小姐愛上了那位清秀的秀才?”
“要你管!”李淡顏似乎被看穿了心事,雙頰驀然間浮起一片緋紅,回頭瞪了眷兒一眼,嬌嗔一聲說她多管閑事,然後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緊閉門窗。
再說仲西,夜已臨近子時,他的神智總算也恢複了清醒,看見自己手中握著仍散著淡淡翠芒的斷玉劍,踏出幾步,再見到腳前不計其數的碎木、死獸,心中大駭,見無法救助,隻好又走回自己剛才停留的位置,低聲念起往生咒,超度那些在自己手下無辜死去的動物與植物。
天生萬物,萬物皆有靈性,奪其性命自是錯,若不知悔改便是錯上加錯了。自己無非是命好,否則自己也極有可能是鏡碎靈散的下場。
念完往生咒,仲西起身拍了拍沾上的塵土,見天色漸白,便打算回去休息了。
“哼!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那個敬王爺,咱們這些做下手的吃什麼啊?我倒是好心進諫勸阻,沒想到……哎喲,你不會輕點啊……這小娘們,竟然下這麼狠的手,疼死爺了。”偏偏在這時候,一陣風把低語和呻吟傳進了仲西的耳中,好奇心使然,心神一動,就在瞬息之間,他便飛掠至那說話之人所處之地。
震位,館舍。
屋內,人影綽綽,細語幾不可聞。
“子寅哥,最可恨的是那個秋伯,明明是個瞎眼老頭,卻是狗仗人勢,明裏暗裏都悄悄使壞,把苦的、累的差事都給咱們幹,還要把宗內最美的丫頭叫去給他這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死老頭使喚,老天真是他媽的不長眼!”有人恨聲附和道。
周子寅冷笑道:“又豈止是秋伯那個老不死的,現在好了,就連那個思春的小丫頭帶回來的男寵都堂而皇之地高踞座上,視我們這些為‘冥’宗出生入死的兄弟為無物,竟然還敢說‘玄靈聖水’之所以能夠尋到,全靠那個長得跟娘們似的秀才,放她的臭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