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熊熊烈火。
蘇清輝眼睜睜看著那人將自己投入火海,炙熱火焰燃燒了她的衣衫,他鼻尖仿佛聞到火焰裏散發出的焦味,那枚他極熟悉的顫珠發釵從她燒焦的發絲間墜落,玉珠四濺,紅潤皮膚在他眼前化為白骨。
劇烈的喘息聲響起。
他從床上猛地坐起,冷汗滴落,一段月光照在他臉上,照見了他陰鬱眉眼。
蘇清輝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夢。
有時是幽藍沉鬱的水底,有時是傷痕猙獰的脖頸,有時是染滿鮮血的白衣。
而夢中那人是霍如卿。
不同的麵孔,不同的死去場景,同樣的鮮血淋漓,那些人全都是霍如卿。
劇烈的喘息慢慢平複,蘇清輝靠在床角,看窗外銀白月光,森冷陰鬱,就像他無數個夜晚夢見的那樣。
噩夢纏繞,他不敢再入睡,隻能靠坐在床角,一直到天邊晨光乍現。
天色大亮之後,下人們進來伺候洗漱。
他們動作極輕,生怕惹怒了主人。
直到用了早膳,才有小廝過來輕聲提醒他:“大人,今日是餘將軍婚宴,先前給大人遞了請柬,大人可要去?”
蘇清輝沉默著將手上水珠擦幹,冷淡道:“去。”
餘將軍是朝中新貴,而他為官做宰,掌管朝中事務,餘將軍算是他的下屬。
“那小的這就去備車。”
小廝輕手輕腳走出房間,腳步聲細微。
等到了將軍府,他下了車,才看見將軍府門口分外熱鬧,人們皆是喜氣洋洋,大紅的燈籠掛滿了街道,餘將軍站在門口迎客,見他來了,連忙迎了上來,客氣道:“宰相大人快快往裏麵請,您來參加下官的婚宴,是下官的福分。”
“嗯。”
蘇清輝淡淡點頭,臉上依然是寡淡的表情。
周圍賓客並無詫異,宰相大人許多年前便是這番模樣,他們早已習慣。
蘇清輝沒有同他們多說,沉默走進了餘府。
眼前鮮紅的景象讓他想起許多年前,霍如卿嫁給太子那日也是這般熱鬧,十裏紅妝鋪滿了街道,而他沒能救下她。
他想著這些事,尋了張桌子坐下,端起酒,眉間的陰鬱並沒有因為喜宴消去半分,因著他這樣,周圍自然也沒人敢上來搭話。
他一人坐了一桌,好似同今日這樣喜悅的日子隔開了巨大的鴻溝,一邊喜慶,一邊沉鬱。
外間有大笑的聲音傳來,似是餘將軍的,許是人們說了什麼打趣的話,他們笑得很開心。
蘇清輝默默坐著,恍然間握著酒杯的手一抖,一滴昏黃酒液落在他手背,似烈火般炙熱。
——
餘府另一邊,霍如卿翹著二郎腿坐在房間裏,等著時辰到了丫鬟扶她去拜堂。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我為什麼還會回到這個世界?”
如果手上有刀,她現在一定砍死009這個混蛋東西。
“不是說了上個任務就是這個世界最後一個了嗎?你現在告訴我還有第五次?你知不知道如果碰見蘇清輝會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事?”
“你不要急嘛。”
009倒是淡定得很,他慢條斯理道:“你跟上次長得不一樣,都不是同一個人了,他不會認出你的,隻要小心點,完成了任務我們就走,我保證,這真是最後一次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騙鬼呢?”霍如卿表情凶狠,目光凶得一批。
“如果認不出你告訴我上兩次是怎麼回事?還有太子和陳遠庭,這萬一被認出來,我非得讓人大卸八塊不可。”
“你小心點不會的。”
009有些訕訕,他知道宿主怕遭遇地獄版火葬場,可這不是沒辦法嗎?任務又不是他頒布的。
霍如卿還想再罵兩句009這個智障,卻聽見外麵有人靠近,她趕忙拿起喜帕蓋在頭上,裝出正襟危坐的樣子。
那進來的丫鬟什麼也沒發現,笑盈盈道:“姑娘,賓客都齊了,時辰到了,我扶您去拜堂。”
“好。”
霍如卿點點頭,順從地被她扶起,慢慢走出房間。
她今天跟餘將軍成親,因為她的身份是尚書何家的小姐,何恬菱。
這次的任務和餘將軍有關,簡單來說,就是她在未來某個時刻會為餘將軍擋下致命一擊,然後順理成章地領盒飯。
其實上幾次任務也差不多,反正最後都死了。
因為009會幫她屏蔽大部分痛感,所以‘死’一次對於霍如卿來說已經稀疏平常,隨時都能來一下。
她擔心的是其他人。
比如蘇清輝,比如前兩次她嫁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