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兒平日裏對李墜玉雖然不親熱，但自來還算客氣，現下說出這番話來，像是方才發生了什麼，令她有了看法，我淡淡問道，“方才她是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
諾兒不隱瞞，左手從右邊袖子裏掏出兩顆金瓜子遞給我看，我略是有些詫異，卻又無所謂的一笑道，“讓青蘿照顧她，果然是有些改變的，她也學著會收買人心了！”
諾兒隨手將金瓜子扔到牆角的地上，沒好氣道，“確實有進益了，不過沒想著學些好的，倒是專挑這些旁門左道學，她當這宮裏的人都是傻子嗎？”
我端著酒杯斜看著諾兒道，“她想著收買你，正說明她看中你呢！哪裏是把你當傻子了！”
諾兒無話可說，蕊兒接道，“她現在就動腦子動到諾兒的身上，將來保不齊……”
“保不齊怎樣？”我順著蕊兒的話問。
蕊兒不說話，我眉目一轉，仰頭喝下杯中酒道，“你們何必這麼緊張？這些年官家身邊有才有貌的人來的還少嗎？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可是，一旦她如玄微大師所預料的那般生下的將是未來的太子甚至是天子，對官家甚至對這個大宋而言，就不再是過眼雲煙的女人了！看看曾經的郭皇後吧！再看看現在的杜氏，她們論才、論貌、論德，哪個及得上娘娘您，可是因為她們有孩子，她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這宮裏占據正統，朝臣有理由擁護，官家也不得不對她們另眼相待……”
“那你要我怎樣，讓這個孩子不落地嗎？還是讓恒真的絕了後！”我打斷她為我的不甘，卻不小心撩動了自己一直善加掩飾的煩躁，蕊兒住了口，可她看我的眼神比方才更清醒了，好似同情，又好似理解，直看的我心頭發起了寒意，連著灌了許多酒都暖不過來，反把從前的恨意又翻了出來，“這宮裏每個人都可以因自己的孩子得到無上的榮耀，唯獨我不能，我被逼著沒了自己的骨肉，如今奪取別人的孩子，又有什麼不能？我就是要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我要親自養大那個孩子，我要把一生最好的都給那個孩子，我讓那個孩子口口聲聲喊我娘，有什麼不可？”
諾兒被我似醉非醉的言語嚇到了，彎身想要拿走我手邊的酒壺，我一把推開她，蕊兒在我身邊慢慢跪下道，“既然娘娘是真心想要那個孩子，那李墜玉就留不得！從現在開始，娘娘要漸漸的把她看做是個死人，不必再為她費心費力！”
“啪！”我揚手順著蕊兒光潔的臉頰，冷不防的甩出一道紅痕來，蕊兒來不及閉眼，她那漆黑、幽密的睫毛隨著我掌心的力道微微顫了顫，隨即她匍匐在地上，好似準備承受起我更大的責罰，但我一直到喝的不省人事，也沒有再和她說上一句話。
第二日我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蕊兒還在榻邊跪著，我揉了揉生疼的額頭，拖著雪色單衣下榻走到窗邊，正見遠處一叢綠樹蔭下有幾株地丁花開了，不由道，“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想問你，為何你每件衣衫袖口都要繡幾朵紫色的地丁花，可你知我為何從來不問嗎？”
蕊兒跪了一夜，依舊脊梁挺直的背對著我道，“因為娘娘想給奴婢留有餘地！”
我會心一笑道，“是，我想給你留個餘地，這不僅是出於我對潘氏的感激，也是出於我對你的信任！但是，這世上除了恒，我不會無底線的包容任何人！你應該知道的！”
蕊兒跪著轉過身來向我叩頭道，“奴婢知錯了，奴婢日後絕不再犯！”
我點頭，轉口問道，“昨日吩咐你去辦的事，可辦了？”
蕊兒依舊匍匐著身子對我道，“奴婢今早已差人從庫房裏挑了六匹錦緞、六副玉佩、六對金釵送去，並教她識字一事，也已交代了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