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姑媽介紹的女孩怎麼樣了?最近還有沒有聯係?”
“媽,別提這事了行嗎?一個開挖土機的,我大腿都擰不過她胳膊,您覺得我們合適嗎?”
“亂講,哪有那麼誇張?我倒覺得她臉蛋圓圓的水靈的很,隻是不懂打扮。這種女人好生養,適合過日子知道不?你姑媽說了,她在她們鎮上不知道多搶手,難得人家看的上你。”
“反正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兩人也沒什麼共同語言。”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每天打扮的跟妖精似的女人?你帶回來的女人是好看,但有哪個成了?你也老大不小,路路的兒子都會叫奶奶了,現在整個家族就你還單著,我和你爸今年都五十多了,你爸身體又不好,要是……”
聽到這,趙非池將手機擱到大腿上,重重呼出口悶氣,繃著臉望向車窗外。
母親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他雖沒將手機湊到耳朵聽,卻也知道大概的內容。
隔了大約有一兩分鍾,他正想找個借口掛掉電話,卻聽到手機裏傳來陣陣抽泣聲。
母親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一時間,趙非池胸口的鬱氣頓時消於無形。他歎了口氣道:“媽,我過段時間會回老家,到時再說吧。”
“又回來?不是很忙嗎?你兩個月前才回來一次,別老是請假,老板會不高興的。”
“怎麼?不喜歡我回來啊?”
“放屁,我這不是擔心影響你工作嗎?”
“不會的,您就放心吧。”
“好吧,回來也好,你既然看不上那女孩,正好你三舅那邊有個女的,據說以前在東貫打工,現在在家做什麼網絡主播,會唱歌又會跳舞,到時候讓他給你介紹看看,你應該會喜歡。”
“……”趙非池無奈,隻得回答道,“媽,等我回去再說吧,我現在要去見個客戶,先掛了。”
“好好好,每次都這樣……在外麵要好好吃飯,少喝點酒,要照顧好自己。”
“好的,您和爸也一樣。”
“知道,那先掛了。”
“嗯!”
一掛掉電話,趙非池便掩麵靠在車窗上,手掌後的臉雖看不見,卻也能明顯感覺到他壓抑的情緒。
趙非池今年二十八,是南泉市一家裝修公司的室內設計師,拋開休息日的深夜十二點都能接到客戶改方案的電話不談,這份工作還算體麵,收入也說得過去。
剛踏上社會時,他曾想過一夜暴富,甚至幻想過自己創業,成為世界首富。
但被現實蹂躪多年後,他已拋棄當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
如今的他,隻希望自己能在三十歲之前,找到心愛的人結婚生子,如果能發點小財,可以安心待在家裏就近照顧父母,那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就在他朝著目標努力時,生活卻給了他狠狠的一擊。
大約十天前,公司正忙著做五一促銷活動時,他突然感覺下身有些疼;當時他以為是自己經常喝酒,加上久坐辦公室,導致前列腺出了點問題,於是一個人偷偷去了男科。
在一位油光滿麵,年過五十的猥瑣醫生近乎羞辱般的一番檢查後,趙非池被告知沒問題,並建議他去大醫院做個全身體檢。
前列腺沒問題,這讓他鬆了口氣,提起褲子又去了市第二醫院。
檢查完後的當天晚上,他還陪客戶去酒吧喝到一點多。
第三天早上,他去醫院拿結果,卻得到一個猶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他得了骨癌,而且是中晚期,沒得救了。
從醫院出來後,趙非池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哭爹喊娘,而是在醫院門口的公交站安靜的坐到下午兩點,才將報告單扔進垃圾桶,返回公司打卡上班。
直到晚上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出租屋,他看起來都沒什麼異常,也沒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睡前洗漱時,麵對鏡子裏的那張臉,他終於哭了。
趙非池其實不怕死,內心甚至有些期待——他從小就對死後的世界有很強烈的好奇心,他難過是因為舍不得,放不下,他想讓父母安詳天倫之樂。
裝修公司不像那種設計事務所,前者是以工程為主,設計都是半賣半送,有的甚至免費。
每當節假日來臨,都是趙非池他們最忙的時候,五一活動做完,他們都有三天的假期——所有設計師錯開調休。
趙非池這次活動成績不錯,簽了不少單,因此總經理批準,額外獎勵了他兩天假期。
他現在正坐在前往平頂山脈風景區的旅遊大巴上,這是他去醫院體檢前一天報的旅遊團。
得到體檢結果,他渾渾噩噩了幾天後,打算辭職回家陪父母度過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光,都忘了這趟旅遊。
昨天上午旅行社打來電話,讓他準備好今天出發,他才想起來。
原本他不打算去,不過轉念一想,去玩幾天再回來辭職安排後事也沒什麼大不了,因此便應了下來。
一想到父母聽到自己身患絕症時的畫麵,趙非池就不知道要如何應對,因此掛掉電話後,情緒很低落,以致於有個美女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都沒察覺到。
不一會,人全部到齊,大巴緩緩啟動,駛向城西的高速入口。
大約半小時後,大巴駛上高速,趙非池的情緒才稍稍緩和一些,這時耳邊卻猛然響起一陣嬌吼,周圍旅客無不側目。
“混蛋,不要再打我電話給,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