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大巴(1 / 3)

前年,我從J市的一所舞蹈學校畢業後,幾經打拚終於從一名籍籍無名的小野模混成了一位十八線開外的女演員。

有的人會笑著問我什麼算是十八線開外,我覺得這樣的人就有點兒不地道了。這就好比你逮著個三餐不繼的人問他為什麼不吃飯一樣,因為啥?窮唄!為啥窮?笨、懶、時運不濟、造物弄人......一個人窮的原因多種多樣,而一個演員不紅的原因也太多了。曾經,午夜夢回的時候我也捫心自問過,明星這條路有太多人走了,就像滿天的繁星,被命名的是有數的,更多的都隻是夜空中的陪襯,是告訴人們今夜無雲大部隊中的一員,於是我問自己,如果幾年後我的星途依舊沒有起色我會不會放棄藝術的夢想?答案當然是不會。先別著急為我鼓掌,這跟毅力、信念、對藝術的執著追求都沒有關係。生存,沒錯,至少在人前這是份體麵的職業,而且它又能提供給我糊口的資本。

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那我們就來聊聊這個十八線吧。其實就是一種戲稱,你說自己十八線那叫謙虛,別人說你十八線那是貶損,有一種連一線明星的一根腳毛都不如的意思。在綜藝節目裏,那些圍坐在一邊打扮得像芭比娃娃時不時嗲嗲地發出“哇哦,好棒哦!”這樣感歎的是十八線;在影視劇中,那些還沒混個臉熟就領盒飯的是十八線;商演時,裝作跟觀眾很熟弄得觀眾一頭霧水半天叫不上名字的是十八線。其實我倒無所謂,雖然入行沒多久,但工作中的曆練已經讓我的臉皮夠厚了,隻是幹這行光臉皮厚可不行,你還要會審時度勢,要懂得明爭暗鬥,這樣才能在天時地利中闖出一片天來,而這些也正是我痛苦的根源。

我真的學不太會圈兒裏的規則,所以一直秉承著能忍則忍的態度避免樹敵太多,但顯然這不是個良計,久而久之不僅同行們把我當成個軟柿子,就連我的經紀人和小助理都敢對我吆來和去。

我們公司的原則是,誰為公司賺的錢多誰就有話語權,因此我這個無名鼠輩即使被人踐踏出一地的柿子湯也沒有可以去伸冤的地方。所以,又能怎麼辦呢?日子總得過下去不是嗎?

前幾天因急性腸胃炎住院耽誤了幾天工,這才康複經紀人彩姐就迫不及待地讓我麻溜開工,說因為我的原因耽誤了劇組的拍攝,沒有被換角就要感恩戴德。

我感什麼恩?戴什麼德?感冒發燒我可以帶病堅持工作,這急性腸胃炎我怎麼抗?住院的幾天除了睡覺我的大多數時間都消耗在了廁所裏,哦,難不成我為了不耽誤劇組拍攝一邊蹲坑一邊跟男演員對戲?保不齊正式拍的時候我一個控製不住弄髒了戲服也說不定呢。到那時候估計我也就離火不遠了,至少能拚個類似“女演員噴屎”這樣的頭條,運氣好的話還能在今年的感動中國的恪盡職守獎上混個露臉的機會。

在堅持完今天戲份的拍攝後,我隻感覺身體飄忽,來不及換戲服就連忙坐在椅子上休息。本想靠著牆小憩一會兒,可一閉眼腦海裏全是男二號牙縫裏韭菜葉的多重影像,我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

經紀人彩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我身邊,她興奮地告訴我趕緊收拾東西,還有個商演等著我呢。

商演?這部戰爭戲今天拍攝的是野外作戰的部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破地兒竟然給我接商演?去市裏最快也要兩個小時,現在眼看太陽就要落山了,看來今天早休的願望又要破滅了。

但彩姐告訴我這次的商演不在市裏,而是離這兒不遠一個叫七墓鎮的地方。

我一聽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就算我現在不成氣候你們也沒必要讓我往最炫民族風上靠攏啊,於是我麵露難色。

彩姐說本來她也沒想接,但對方出價太誘人,張口就是這個數。彩姐將手掌攤開往我麵前一伸。

“五萬?”我問。

“五十萬。”彩姐激動地說出這個數字,她那眼角處的血絲漲得通紅,這讓我莫名其妙地擔心起她的血壓來了。

是啊,五十萬,沒法不動心。五十萬入了公司的帳,老板、員工、經紀人等等層層過濾下來,到我手裏的數額也不會太少。我入行這麼久,還沒收到過這樣的酬勞呢。得,別說是上台蹦躂兩下就完事兒的商演,就是刀山油鍋我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