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1 / 3)

天已大亮了,帝陽掛在東方的高天上,豔豔的展放光明,譚峰背對這光明,張開一雙七彩的鳳凰羽翼,徑投黑雲山之西而去。

祝文和楊芊芊聯袂而行,窮追不舍,速度也是極快,但譚峰剛剛領悟了鳳凰真意,鳳凰是禽鳥之長,速度何其之快,片刻之間已將距離拉遠了。

楊芊芊心知萬獸門與皇室關係密切,譚峰之所以敢在四門大比上如此胡作非為,就是仗著這一層關係,自古成王敗寇,他若成功,仗著與萬獸門與皇室的關係,便無人會追究於他。那位自從四皇子來到陽阜城,不但是陽阜城的局勢大變,就連東陽郡乃至整個燕國南方的局勢都有些撲朔迷離起來,皇族、妖族、門派、軍閥,這四者之間的關係本就極不穩定,任何一個小小的變動都可能釀成大禍,而萬獸門少主叛入魔道又豈是小小的變動?今日一旦走失了譚峰,則陽阜城之形勢將如何變動實為未知,神劍宮、萬獸門、火神教都是大門派,止心宗卻是本地勢力,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為了給陽阜城那邊一個交代,也為了給宗門一個交代,自己都必須不惜代價的將譚峰留下來。

想到這裏,楊芊芊忽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臉上露出迷幻的表情來,輕聲道:“天心,來!”

下一刻,嬌柔的目光變得蒼茫而又決絕,隨著目光的改變,楊芊芊對風的駕馭也精進了許多,速度大增,立刻超過了祝文。

祝文搖搖頭,道:“這又是何苦!”

卻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打開瓶蓋,從裏麵滴出一滴青色液體,滴在風火輪上,那火輪上的赤紅色火焰立刻由紅轉青,轉速也快了許多,不一時便跟上了楊芊芊。

又追了片刻,忽然聽到水聲,二人循聲望去,但見一道山洪衝下無數沙石,滾滾而下,楊芊芊心中忽的靈光一閃,看著前麵疾馳的七色光芒,蒼茫的眸子裏不帶絲毫情感,手上捏了訣,道:“水來!”

黑水河流經黑雲山的一條支脈,河床上早被楊芊芊布下了陣法,此刻在她施法之下,四處奔流衝刷的山洪立刻有了主心骨,像一條大蛇般搖頭晃腦的直衝而下,無數紮根極深的老樹遭了無妄之災,幾乎隻抵擋了一瞬,就被山洪連根拔起,水流像海嘯一般此起彼伏,肆虐過黑雲山的山脊,攜萬鈞之勢,狠狠的“砸”了下來!

千萬噸的山洪,攜裹著無數泥沙,自上而下的傾瀉成了一道瀑布,攔住了飛馳的譚峰。

“天力之下,人力如何掙紮,隻是枉然,譚峰,從一開始你就輸了!”

楊芊芊絕情滅性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兩人自覺譚峰跑不了,此刻反而放緩了追擊的速度,調勻呼吸準備著即將到來的大戰。

天力之下,人力如何掙紮隻是枉然?譚峰偏偏不信這個邪!隻見他緩緩弓起了身子,後背隆起九根骨刺,煞是駭人,緊接著,他像一條魚一樣,腹部發力,原地躍起後縱身投進山洪之中!

山洪形成的瀑布,水流之力有多大?難以計算,沒人知道,但絕不是一個還未達到道人境界的煉氣士所能抵擋的。

但此前譚峰身上除卻移植了“分光化影雕”的翅膀外,還移植了海石獸的脊背骨。

海石獸乃是水生異獸,天生與水親和,譚峰此刻展開神通,跳入山洪,正應了“如魚得水”四個字,隻見他悠悠蕩蕩的分開水波,輕靈的避過無數泥沙碎石,那輕鬆的模樣,不像是遭人算計,反而像是回家了。

“好手段,萬獸門不愧是人皇近侍留下的道統!”

楊芊芊淡漠的點評了一句,語氣裏無悲無喜。

祝文被她的樣子弄得有些發毛,道:“看樣子,馬上就要過去了。”

“我們繼續追。”

“這怎麼追?他能變成魚,我們可不能啊!”

“我施展的法術,難道還能攔住我自己不成?”

祝文還想說話,楊芊芊已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平日裏求之不得的事,如今陡然應驗,卻並沒有想象中如願以償的快慰,握著自己手的那隻手並不是溫軟,而是針紮的冰涼,一股浩瀚蒼茫的意誌順著那隻手傳了過來,祝文隻覺一陣汗毛炸立,恍惚間竟看到了一個女子正盯著自己,那女子容貌無暇,冰肌玉膚,一眼便能讓人沉醉,就在祝文要沉醉之時,心頭忽然一陣灼燒的痛苦,這是火神血脈在關鍵時刻示警,燒了一滴心頭血,破了外魔。

那女子的模樣散去,祝文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身後傳來嘩嘩的水聲,就在這片刻間二人已穿過了那瀑布。

譚峰一刻也沒有停留,此刻又去的遠了,二人又追了一會兒,發現根本拉近不了同人家的距離,追又追不上,攔又攔不住,祝文又沒有楊芊芊那樣的大局觀,便有些氣餒,道:“要不就放他走了,諒他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楊芊芊轉頭看了他一眼,祝文叫她這麼平平淡淡的一望,沒來由的想起了方才隱約看到的那女人,心中不由打個寒噤,便不敢再說喪氣話,默默的跟著她了。

其實他的修為也不比楊芊芊差,隻是不知為何在她麵前屢屢吃癟,不但是楊芊芊,隻要是止心宗這一門的女子,不知為何都令他有些沒來由的敬重。

前方忽然又傳來了水聲,楊芊芊淡然的神色終於沉了下去,她知道,黑水河到了!

過了黑水河,就到了邙山,那是天下第五的大山脈,寬廣縱深難以想象,山中有一城,名為惡嬰城,據說是魔祖羅睺當年煉廢的一件法寶坯子,被人得到,築成了一座城,完工以後廣招天下魔修。

當時七國震動,組成聯軍數次進山除魔,那惡嬰城端的是靈妙無雙,無形無相,正道人士連惡嬰城的影子也沒見到,數次铩羽而歸後,惡嬰城更是天下揚名,從那以後就成了天下魔修的聖地。

一開始七國還會定期派出聯軍,入山除魔,可是到後來就隻有秦國與燕國幹這件事,再到後來七國戰事紛爭,誰還管得了那許多?是以秦燕兩國都撤了軍,至此,邙山幾乎成為法外之地,魔修之國,正道人士去了那裏半天也活不過。

譚峰隻要渡過黑水河,立刻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黑水河就在前方了,譚峰忽然停住了,他帶著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早早攔截在河邊的江延,那目光有許多說不出的東西,憤恨,憐憫,敬佩,哀戚,不一而足。

江延或許沒有他們快,但他稍一思索就猜到了譚峰想要逃到邙山去,他生在黑雲山,對於大致的地理還是明白的,是以早就抄了近路到這裏堵截。

現在,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卻同樣在這次四門大比中攪動風雲、翻雲覆雨的兩個人,麵對麵的站到了一起。

譚峰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這個讓自己前功盡棄的少年,他那臃腫的身軀,肥胖的臉蛋是那麼可笑,可他做得事,包括他方才在山洞中露出的一往無前的氣概又的確令人心折。

江延也同樣打量著譚峰,對此人他了解不多,但他敏銳的察覺到,這是一個複雜的人,這一點從他對自己侍女的安置上就能看出來,那讓他滿盤皆輸的“多此一舉”,蘊含著怎樣的拳拳愛護之心?那是怎樣一顆血紅的心!可有這樣血紅之心的人,為什麼又要做這樣的事了?他是萬獸門的少主,道路是早就被安排好的,隻要一路走去,就能站在億萬凡人之上,成為顯耀尊貴,法力無邊的大修士,對於自己來說稱為“夢想”的東西,對於麵前這個人來說隻是唾手可得罷了,他為什麼因為急於求成而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