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苦戰古神,幾乎處於絕對的劣勢。
盡管她也曾是上古神之一,但在麵對這個已不能單純看作神的怪物時,仍力不從心。
開遍雲海的彼岸花已衰敗了大半,她身上掛了彩,歸塵劍的威力非同小可,即便是神身傷口也難以愈合。
似乎已到了極限。
歸塵劍的利刃刺來,荼蘼忍者劇痛,使長鞭順著劍身上前,試圖纏住古神的手臂。
出乎意料的是,古神竟棄了劍。
歸塵劍從雲端墜落,荼蘼不預,根本來不及收回長鞭。
長鞭脫手,那一刻,遠古的威壓逼近,荼蘼隻覺得心口一痛,入眼便隻剩下“梵蓁”那張大仇得報的痛快的臉。
古神的手穿透她的胸膛,捏碎了那顆跳動的心髒。
荼蘼想要說什麼,甫一開口,粘稠的血卻先一步湧出。
“怎麼樣,死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荼蘼知道自己壓根沒有贏的機會,但她不想輸的太狼狽。
遮麵的白紗已被血染透,深紅的顏色貼在臉上,她抬手扯去麵紗,露出滿是血汙的臉,而血汙之下,本該白皙的麵容上,竟遍布著藤蔓般的鮮紅印記。
古神見了,也為之一怔。
“回生術?你真是個瘋子!”
古神嫌棄似的將她一把推開,迅速捏了個訣洗淨身上的血汙。
荼蘼兀自站穩,用法術勉強修補胸前的洞。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沒站在你那邊嗎。”她的聲音很輕,整個人都在迅速虛弱下去,古神卻沒有急著出手,反倒聽的認真。
“因為打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啊,弄得滿身是血不說,還會痛,會有人死,如果死的是自己認識的人,沒準還會難過。也就隻有你們這些沒人理會的家夥才會喜歡一直打架吧。”
“荼蘼!”
“噓。”荼蘼將食指壓在唇上,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你知道嗎,我在這天地間發現了極有意思的東西,你這被關了多年的老家夥也該看看。”
“神隱世後,這世間隻餘汙穢。”
荼蘼怔了怔,似是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可偏是這樣的汙穢會戰勝你。”
“笑話。”古神不屑,“這世上已沒有比吾強大的存在。”
“世上沒有,可是,世外呢?”
話音落下,周圍僅剩的彼岸花海突然瘋狂生長起來,荼蘼放下手,她胸口的大洞依然,並無絲毫修複的痕跡。
古神大怒,“你方才是在拖延時間。”
荼蘼輕笑,但臉上的印記讓她顯得有幾分猙獰。
“你都說了沒人打得過你,我當然隻能拖延時間。”
“你難道以為這就有用嗎?”
上古的靈氣自古神腳下肆虐開,撲向他的巨型彼岸花在一瞬間化為飛灰,但緊接著又迅速生長起來。
彼岸花層層疊疊地撲上去,花葉同生,赤紅與翠綠相間,最終纏繞成一個巨大的球,將古神困於其中。
來自冥界的死氣環繞,在一定程度上限製了古神的力量,加上六界靈氣早已稀薄,荼蘼靠著死氣的優勢能夠短暫壓製古神。
但也是拚上了性命。
風灌進胸口的大洞裏,很涼,荼蘼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染血的手指輕輕一挑,幾枝開的正好彼岸花纏繞在她胸口,擋住了駭人的傷口。
*
另一邊,陸塵心和非痕一邊關注著赤曦的情況,一邊注視著空中的大戰。
古神被彼岸花團困住的時候,陸塵心卻並不顯得高興,反倒愈發憂愁。
“荼蘼她這是瘋了嗎,這麼毫無保留地使用力量,她會死的。”
非痕枕著自己的手臂靠在石柱上,“她不是一直都這麼瘋嗎。”
洪荒紀以後六界中敢使用回生術的第一人,的確沒人比她更瘋了。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非痕突然八卦起來,“為何你死了,荼蘼卻好好在冥主位置上坐著?”
當年因荼蘼之過,鬼門大開,鬼魂肆虐人間,幽不得不下山解救危局。
但這一段事實被掩埋,留在仙史上的卻是幽掀起人界之亂,欲與祝霄爭權的謬言。
此事真相隻有極少數人知曉,盡管如今去爭論真假已沒有意義。
“是梵蓁。”
“梵蓁?”非痕不明白這件事與梵蓁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梵蓁與祝霄是何時遇上的嗎。”
“不是梵蓁定居妖界之後?”
“那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陸塵心為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我第一次遇見梵蓁的時候,是在藤澤附近,她受了很重的傷,是被真火所傷。”
藤澤,真火,非痕輕易便聯想到火神隕世,頓時坐正了,正經起來。
“她與神尊交過手?”
“令火神隕落的並非祝霄,而是梵蓁,或者說,是洪荒中的古神。”
當時火神已在六界四處遊說,打算尋求辦法徹底消滅洪荒中的古神,古神要殺他,似乎理所當然。
“這麼說來,梵蓁與祝霄早就狼狽為奸了?”非痕忿忿道。
“從前或許是狼狽為奸,後來就不是了。”陸塵心糾正他的話,“鬼門大開,是荼蘼失職,卻也是天命。”
非痕不屑,“哪有這樣的天命。”
陸塵心倒不在意他信與不信,隻是單純的陳述。
“那時候時機還不成熟,赤曦也不堪大任,所以我必須要‘死’,否則她永遠都隻會是青郃山上不諳世事的神。”
“這也太殘忍了。”
非痕最能明白忽然之間失去至親至愛的疼痛,他曾經以為赤曦與幽是彼此依偎、彼此愛護的存在,可如今看來,現實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洪荒於她是曆練,也是梵蓁的一次嚐試,日月神力是打開洪荒封印的唯一鑰匙,如果隻有其一,便是一個單向的門。”
非痕眼中一亮,察覺到要點。
“如果這樣,何必還要將古神引至六界中來?”如果他們能夠進入洪荒消滅古神,哪怕敗了,至少不至於一敗塗地。
陸塵心卻搖頭。
“因為戰勝古神的辦法隻有一個。”
他將目光移向赤曦,兩人這才驚奇地發現,原本懸在赤曦胸口上的火精不見了,而赤曦那張蒼白的臉也有了血色。
“起作用了!”非痕急忙站起來,催動真火之力幫助赤曦融合火精。
陸塵心目光沉沉,神情如同當初看著赤曦走入辟水陣時。
“非痕,有一件事得拜托你。”
非痕扭頭看他,“嗯?”
*
周圍的一切化作虛無,赤曦擁抱住另一個自己,任由另一個自己化作光點湧入自己的身體。
模糊中,她似乎看見了一張臉。
她伸出手去,試圖抓住那個人。
“塵心。”
那個人卻沒有回應她,也沒有抓住她的手。
她心裏有些難過,有些委屈,但更多的仍是喜悅。
她從未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可是下一刻。
赤曦睜開眼,便看見了陸塵心被歸塵劍貫穿的一幕。
血濺在她的臉上,溫熱的,帶著熟悉的靈力氣息。
她看著他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