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捧著大堆衣服下樓的時候,突然有了站在山頂不寒而栗的感覺。她無意識地把大學比喻成立陡的山坡,站在山下時,仰望四年的漫漫長路望而興歎,再次回頭,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山頂。無形之中,她又想到了前男友的話:小孩子會覺得時間過的很慢,因為他們的經驗每天都在增加,每天都有新知識,一天天如數家珍;成年人會覺得時間過的很快,因為他們的生活周而複始,十年一日。所以如果你感覺自己的生活飛快,那就需要改變,需要新的挑戰。
宋寒當時以為,他就是自己生命中最大的挑戰……
她一邊下樓一邊看看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原本戴在中指上——她單身了也舍不得扔掉。宋寒當時驚異地發現這枚戒指原來是可以調節大小的,令人無奈的是,大小是由別人遙控。於是戒指就這樣一直留在了右手食指上,隻有睡覺時會摘下來放到桌子上麵。戒指不止是一種雙重暗示,還可能形成一種生活姿態。她不忍接著回想殘忍的畫麵,於是使勁兒抬了抬懷裏的衣服。走出了寢室樓。
此時已經是暑假最後一天了,就連還沒畢業的學生都快走光了,除了一些考試還沒結束的,還有假期打算留在學校打工的。宋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走。不想一無所成地回家肯定是原因之一。她考研沒能成功,又沒有之前幻想的合適工作,拿著著名大學的本科畢業證無所適從。讀了四年文科大學無異於,白白浪費了父母的錢和青春——這青春的成本還要加上之前讀過的十二年初等教育。如果還有原因,可能就是同寢室的丁咚還沒走吧,雖然此時的寢室樓已經空空如也,像是廢棄的危樓,走廊裏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垃圾,狼狽不堪,窗戶和門都淩亂地開著,又像是剛剛遭到了洗劫。
她走到了寢室樓門口,此時還有一兩個出來擺攤賣雜物的畢業生,他們也是最後留守在學校陣地的人了。
“宋寒、宋寒……”一個女生衝著宋寒喊起來,“這有地方。”她指著旁邊的空地,示意讓她到自己旁邊來。
宋寒是整個中文班的班花,所以比較受同學們歡迎。宋寒看了看對她大喊的同學,麵前也散亂地放著衣服,旁邊有一些民工在嘻嘻哈哈,像是圍繞在鮮花叢中的馬蜂,嗡嗡作響,前前後後,好像要把那女生包裹起來。這跟平常安靜而和諧的校園氣氛大相徑庭。
宋寒抱著衣服走過去,把衣服放在自己麵前。民工群又突然像是被噴了殺蟲劑的蚊子,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們津津有味兒地看著剛剛來的新人。新人的美麗和精致讓他們些許震撼,因此都在各自細細品味。雖然他們不知道像宋寒這樣的漂亮女大學生,臉上塗的香奈兒都值上千塊,身上穿著帶有“Only”這種簡單字母的衣服也價格不菲,但是著名大學的文憑就已經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意淫空間。
你咋還沒走呢?女生問。宋寒在地上鋪好報紙,把衣服一件一件,放在上麵。東西太多,賣完這些衣服就走。宋寒邊忙乎,邊笑著說到。
此時,民工群有些躁動。竊竊私語的聲音像是鎂光燈,將宋寒的一絲一毫都展現在眾人麵前,暴露無餘。這衣服怎麼樣?說著,一個民工拿起來宋寒的一個小馬甲,左右端詳。他眯縫著眼睛,好像端詳的並不是一件沒有人穿的衣服,而是脫去了這件衣服後,的主人。旁邊幾個民工跟著應和起來,吵吵嚷嚷。有的說好,有的說買來送他小媳婦,有的說誰給他買,他就走在路上穿,還有的忙著問價,這個多少錢那個多少錢。聲音在整個寢室樓四周回蕩,像是點燃的二踢腳,一個話題,馬上引發出巨大的響聲。此時,那個最開始拿著衣服的民工已經把宋寒的衣服穿上,臭美一般左右搖晃起來。這又點燃了一陣不懷好意又堂而皇之的大笑。
“那件十塊。別把衣服扯壞了。”宋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女生,這群民工簡直讓她目不忍視。
女生神秘兮兮地看著宋寒,眼睛裏流露出恐懼和無助,她趴到宋寒耳邊,小聲地說:“這幫民工太嚇人了,不怪咱們學校每年都有‘保研班’。”
宋寒毫無顧忌地看著女生,一臉疑惑地問起來,“保研班麼?不就是基地班麼?沒掛過科的都保研,這跟他們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