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山是江浙勝景,海山名山,名聲遠播,素有“寰中絕勝”的美譽。若非山中近日妖孽作祟,當此初夏的季節,正是各方旅人訪客求悟自然之道,領臨勝景的絕佳時機。
何柳笛本性好動,更在曹子餘不懷好意的鼓動下,竟然少有地無視張良喜與陸雯的反對,勾結曹子餘偷溜出了客棧。
二人來到棲霞寺的山門前,遠遠看見玄空一臉不耐煩地在石階邊踱著步子,動作剛斷,氣勢淩厲,完全沒有出家人應有的悲憫的慈性。曹子餘心肝一顫,暗暗擦了把冷汗。就在方才,他心生一絲怯意,立刻便覺一道龐大無匹的氣機已經將二人鎖住。可以說,隻要曹子餘二人略有異動,凶相漸露的玄空定然不會再顧及世俗的,說不得二人要大禍臨頭。
何柳笛向不敬鬼神,又不尊道學,眼光短淺,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趟來回。他勾腕輕舞著牛鞭子,嘴裏哼著輕快的歌謠,不時還回頭和身後心不在焉的曹子餘調笑幾句。他身下的“何少俠老婆”竟也是隻通人性的畜生,哞哞呱呱地相應著何柳笛,也怡然自樂地哼將起來,一人一牛“夫唱婦隨”,竟也相得益彰,頗為愜意。
曹子餘看何柳笛無憂無慮,十分不忍,幾次就想教何柳笛轉身回去。隻是每當他起了這樣的念頭的時候,鬼母在曹子餘很小的時候變不停灌輸給他的尊卑有別,命有貴賤的觀念便一次一次地衝擊著曹子餘的心肺,纏繞著他的僅剩的那點情愛,不停汲取曹子餘的良心的養分,不斷膨脹壯大。直到今日清晨,曹子餘在百般掙紮之後,終究是拜服於自小形成的驕傲,決定在必要的時候,少不得要犧牲何柳笛,成全自己一條性命。
曹子餘是個有見識的人,他從來沒想過逃跑,且不說,對方既然能察訪到自己的行蹤,那麼平日裏監視自己的屍鬼行爪牙就絕不會隻是表麵上這麼少,隻有這偽裝的“明洲大師”和他的“弟子”玄空的兩人;縱使對方隻有這兩人,可是他們全是一等一的修真高手,必然有尋蹤訪跡的手段,而自己這邊隻有幾個略通武術的凡人,根本就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玄空正等得心焦氣躁,幾乎就要氣急敗壞了,正好看見曹子餘二人騎著小牛,滿臉洋洋地轉過山腳,迎麵而來。他強抑著不悅,擠著笑臉問道:“這位定然是何小檀越了,小僧孤陋寡聞,平素裏少有出山走動,故而鬥膽請兩位小檀越引個路。”說吧竟然十分恭敬地唱了個喏。
曹子餘明知玄空目的不純,隻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正要說上兩句客氣話。自得意滿的何大少俠嘿嘿一笑,搶先答道:“你找我可是找對人了,這雁蕩山雖然去過的人多,可是論起山中博士,我何某人論第一,是理所當然的。”
曹子餘見何柳笛得意洋洋的摸樣,心肝一緊,麵有愧色,慌裏慌張地別開臉去,害怕教精明的何柳笛瞧出破綻。
玄空笑道:“既然小檀越高藝,平僧不才,隻好討擾了。”
何柳笛道:“好說,好說,便助你一次又如何。”說吧偷看了一旁風聲鶴唳的曹子餘,偷偷歎了口氣,再會過神來,眼睛裏竟然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失望。
隻是曹子餘和玄空各有心思,並沒有發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