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數學考得很不好，雖然，在四周苦難同胞身上找到點安慰，可這可憐的一點安慰一出考場就被別人歡快的談笑像腳踩豆腐般踩了個粉碎。這和上午的巨大反差讓我晚上連做噩夢。其間，最可怕的是夢到韓寒。夢是這樣的：我一出考場，看到韓寒從遠處走來，我連忙擠出人群，跑上前去，拉著他的手，動情地說道：“韓寒，你不愧是我的偶像！今天要不是你，作文肯定要完蛋！真的——真的是太感謝你了！”說著，聲淚俱下，泣不成聲。不想，韓寒搖搖頭，道：“你是說你用我的風格寫高考作文？”我看他臉色不對，一臉疑慮地點點頭，淚滴隨即四下飄散。不想，韓寒悲憤地用手指著我，叫道：“你這傻逼，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會寫高考作文，我還能退學？老子可是一直惦記著北大的——你呀你！有你這樣的粉絲真是我的恥辱！”說著，他就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提到半空中。然後，我就被嚇醒了，再然後，開始渾身顫抖冒冷汗，再然後，天就亮了！
天大的事也有完的時候，盡管很多人認為高考比天還大，但它終究是結束了！至於是怎樣結束的，一千個考生就有一千哈姆雷特了！一考完，我心裏就暗叫：悲劇！絕對是悲劇！一路上，我都不敢抬頭，生怕碰到熟人，問我點什麼。我心浮著，可腳步卻異常堅定，因為我心裏想著趕快回家做個好夢，做個沒有韓寒，沒有高考的夢！
一回到家，我看到了媽媽，蒙頭大睡的想法隨即煙消雲散。要是我一回來就蒙頭大睡，媽媽肯定要擔心。而後傷心。沒想到媽媽卻說：“月亭，累壞了吧！昨天，肯定沒睡好，黑眼圈都出來了。快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做好了飯，我再叫你！”我一時感動得不知所措，衝上去抱著媽媽，說：“我不洗澡了，我怕洗著洗著就睡著了！”說完，轉身走進房間。媽媽看著我的背影，感歎道：”總算熬到頭了！”我一躺到床上，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我睡得昏天暗地，昏暗得連夢都不願意光顧，一直到媽媽下班回來把我從昏暗中拉回來。我慢慢地睜開眼睛，本來昏暗的黃色燈光在此時卻異常刺眼。我問媽媽：“現在幾點了？”媽媽笑著說：“都快十點了！我下了班，還在外麵轉了一圈呢！一直沒叫醒你，想讓你睡個夠——苦了你了，孩子！”媽媽撫摸著我的臉，粗糙的手掌像塊砂布在臉上摩擦，絲絲痛感緩緩在心頭來回流動，幸福就是這樣——痛並快樂著。我把臉往她手掌上靠了靠，道：“媽，你辛苦了！”媽媽眼裏泛起了眼淚，躲過去，用手背擦了擦，道：“孩子，有你這句話，媽媽就知足了！快起來，看媽媽給你買什麼好吃的了！”
我坐在那張撿來的破飯桌旁，吃著煌上煌鴨翅，喝著冰了的啤酒，想著高考，醞釀著幸福卻痛苦的眼淚。那天晚上媽媽說了很多話，而我一句也沒說。我能說什麼呢？跟她說我這兩年的罪行嗎？媽媽說：“明天我們就回鄉下——今天我去拿工錢，老板說要做完這個月。老板當初答應高考完就讓我回去的，可他卻借口廠裏最近忙死活不讓我走。最後，我說這24天的錢給我半個月的就可以了，他才裝作勉為其難地答應。我怎麼不想再做幾天，拿滿一個月的錢，可這一年半，你爸爸在家一直沒人照顧，多可憐！他一直都忙，這你是知道的。現在你考完了，家裏都指望著我們回去呢！——我知道你考得不好，枕頭都哭濕了，我看著心疼呀！好在都過去，我現在也不做什麼指望了！考上了就讀，沒考上就回家去——也挺好，平平安安踏踏實實的，不用操那麼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