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陶佳跑來跟我說她過生日,讓我跟她的朋友一起慶生。我問:“為什麼不叫曉武他們一起?”她說:“下次我們再吃一次,人太混了不好。”我表示理解。其實,我一直認為人是沒有必要過生日的,更沒有必要慶祝,因為我不知道慶祝什麼,慶祝自己從受精卵變成人幾周年嗎?還是慶祝自己離變成黃土又近了一步?我把它當作是鄉下人的偏見,所以隻是在心裏反對。陶佳是城裏人,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快到酒店的時候,陶佳從錢包裏抽出一遝百元大鈔遞給我,說:“拿著,到時你付錢。”我氣得氣血一起上湧,道:“你什麼意思?”她見我生氣了,忙說:“你生氣了?傻瓜,我還不了解你。我跟你開玩笑的。——我隻是想跟你炫耀下我爸媽送我的禮物,你看,多不多?”然後不自然地笑了起來。她過生日,我不忍掃她的興,說:“我也是逗你玩的。”一進包廂,那群男女都直勾勾地看著我,像是我臉上正在放哪部當紅的偶像劇,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坐下後,幾個女生一起奉承陶佳“你男朋友真帥!”“很有氣質,聽說還挺會寫作!”“打籃球也很厲害!”“學習成績又好,真是全才!”,然後一起怨慕地說自己男朋友怎麼怎麼不如我,說我們是才子配佳人,完全不顧坐在自己身邊的男友的感受。陶佳聽得心花怒放,忙驕傲地以退為進地說我怎麼怎麼個性太倔,脾氣不好。見陶佳不好“下口”,他們都把談話的矛頭指向我。一個女生問道:“你家在哪呀?有時間到你家去玩。”我說:“在鄉下!”刹那間,大家都像是被我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陶佳微紅的臉一下變得通紅,像是燒紅的鐵。那女看了陶佳一眼,心裏暗笑,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忙說:“鄉下好呀!鄉下空氣好!現在農家樂很火,到時一定要去你家玩玩。”然後大家一起說鄉下怎麼怎麼好玩,城裏怎麼怎麼無聊,陶佳隻是跟著尷尬地陪笑。我受不了這群城裏人的虛偽,借口上廁所,好讓耳朵不至於惡心到流膿,陶佳說她也去。一出來,她就怒吼道:“餘月亭,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馬上住嘴,回頭看到那女也出來了,轉身嬉皮笑臉地迎了上去。我剛要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聽到共用洗手池處兩個女生談話,是陶佳和那女。“不像呀!他怎麼會是鄉下人?”“他是鄉下人,不過,他爸可是副鄉長,嗬嗬!他平常就喜歡說些冷笑話。”等他們進了包廂,我跑出了酒店,呼吸一下順暢,踢兩腳電線杆,心也一下順暢了!
第二天,她一見到我就大叫道:“餘月亭,你什麼意思?說也不說一句就走了,你知道我多尷尬嗎?”我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分手吧!”她一臉驚詫道:“你說什麼?——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這樣欺負我!”說完就哭著跑了。整個一上午,她都趴在桌子上哭,我故作鎮定,其實心裏早亂作一團。數學課上,老師講起黃金分割點,說:“174的男生,肚臍眼就是黃金分割點,女生是163。”那時,我剛好174,她也剛好163。我心裏一驚:原來我們是天作之合!趁勢轉念一想,她的虛榮不過是女生的特性,而且我們的代溝也不過是因為城裏人和鄉下人的思想不同而已,慢慢就會彼此同化的。下課後,我正要去和她說和,沒想到她先跑過來道歉說不該帶我去,還說不該由著他們說我,還說了一大堆他們的壞話。
愚人節很快就到了。那天是星期五,要上課,曉武打電話給徐亮問可不可以明天打,徐亮說一定要今天打。陶佳要跟著去,我沒讓。那時,高中生都喜歡在愚人節寫情書,都認為愚人節是個示愛的好時機,進可攻,退可守,無論結果如何都不丟麵子。那天,我和陶佳都收到4封情書,她跑來炫耀,說:“我四封,你呢?”我從抽屜拿出信說:“我也四封。”然後我們相視一笑。她說:“剛好我們換著看,誰也不吃虧。”我說:“你一個人看吧!我受不了那些惡心的話!”她撅嘴道:“就你酷!真受不了你!”然後,一個人看起來,突然她拿著一封信說:“這封信有點意思,我給你念念。”我剛要阻止,她就念了起來:“月亭,你知道嗎?我經常看你打球,你投籃的動作很漂亮,在空中停一下然後後仰出手,很像科比。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像李智楠,你的臉很像倉木麻衣,你聲音很像張棟梁,你——”我打斷她,問道:“倉木麻衣是誰?”她說:“這你都不知道?她是日本很有名的歌星!不過是個女的。”我笑著問道:“那你說像不像?”她說:“讓我看一看——你還別說,真有點像。”我笑著說:“我可不過愚人節的,你不要跟著胡扯。我要去找曉武他們了,記得幫我請假。”她看著那封信,說:“等等,你看,她還說她是徐亮女朋友的死黨,可以幫你。”我愣了一下,道:“她敢胡扯,你還真敢胡信。再說,我們再落魄,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個女人幫忙吧!你留著自己慢慢看吧!我真要走了。”我剛起身,她站起來拉住我,認真地說:“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我說:“我現在都是學校的名人了,說不定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呃——你什麼意思呀?好像很願意我去找她似的。”她推開我,道:“你去死吧!老這麼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