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說的小說(1 / 1)

寫作培訓班上,老師讓我們多角度的觀察身邊人的麵貌,用捕風捉影的描寫方式突出麵部與身體的哪些特征。

仰仗家族的基因橋段,造就了老大哥不喜歡照相的怪誕舉止。擁有壯碩的軀幹,四肢粗厲。有著橡樹般禪定的性格,憑著一張間諜般的眾生之相。佛家若是少句諺語。我想,定能從我老大哥的肉胎凡貌恭敬恭維的來上幾句。

我常常這樣那樣亂寫一通,是因為身邊之人竟沒有一個能與我老大哥相提並貌、分庭抗禮的。那些普通平凡的體貌特征簡直讓我的靈感抓狂。迫不得已我才先拿老大哥開刀的。人生猶如速記員。這句話我二哥的解釋是:人人都是速記員。誰都可以誇我是最勤快的那個,不但是我自己的速記員,還勝任我老大哥的速記員。

加持本身是位長年駐紮州際的攝影師。用我前任大嫂的話說,他的鏡頭愛戴所有動物和風景,像禪定的高僧一樣罕見著人。跟他對上眼神,是要和野人過一輩子的。她不想,所以幹柴遇上烈火之後,隻有焦炭抹黑的散開了。我想是婚姻把他們澆滅了。

簡單粗暴的講,他是位戶外攝影師,兼具獨立的品味,曾經備受業界矚目。唉,如今歎然,水準下滑到了小有名氣的程度。後繼換了好幾家報社。我偶爾翻過老大哥的記事簿。載記的仍有拖欠他報酬的幾家小雜誌社,其中銷聲匿跡的有:《雨林周刊》、《水底樂園》、《高原禿鷹》。封麵圖片無一不是老大哥的作品。

如果有人硬要雞蛋裏挑骨頭,覺得列舉的理由不夠充分,難以信服。那麼,我無話可說。下麵,我就講講我老大哥的荒唐故事。當然,我得遵從老大哥的筆錄,當好我老大哥的速記員。先從劃歸一下次序,梳理完事件的起因再說。這裏,我不得不用到了真正的筆。

大統的估計,語嫣不詳。老大哥的音迅全無,到底歸咎於婚姻還是某某?什麼始作俑者,什麼幕後黑手?我的語言規勸我,這事兒,還得慢慢說起。

要從折成對角的那一頁說起。內容隱約含點酸楚的青檸味。

1998年,我擼著鼻涕,盤算著背井離鄉。春運過後的車流,如同失血性休克的山蟒巨口。讓我左右顧盼,急急等不來出沒的客車。將近傍晚,車站猶如關燈結彩的月佬府邸,殷勤待客般送走了陌路相投的有緣人。距離老爹下的最後通碟,抬頭看看候車室的鍾表。無論如何,我都要做好攤牌或者挨揍的準備。

“老爹的脾氣不知道練的怎麼樣了?”我一邊踱步前往,一邊按捺不住的猜想。“家裏的倆個混蛋,可別在這個時候添堵啊!要知道……”我被愣住了一會兒,再沒敢往下想。

咖啡館的炫麗招牌,平和了我的焦慮。幸好,沒和老爹約定在酒館碰麵。實在走運。我推開木芯的鐵鑄滑門,怯怯地張望過去,稍微瞄準一下老爹落坐的位置就大致明白他當日的心情。

沒錯,靠窗位置絕佳,窗外細雨青苔。老爹什麼話題都沒提起,想必空耗了一天的精力,無心再做粗暴的拷問。看見我坐進他對麵的椅子。仿佛又喚起思想倫理上的成人教育。

“年輕,散漫,沒有固定工作。”說出此番話的老爹,讓我啞口無言。

既成命中靶心的事實。雖然沒能全射中我,但也向我折射開來。

都是些訓教的話,並沒有帶來實質的損害。隻覺得囉嗦。非有必要的話,我倒寧願想把上述所說——納入私密的空間——抽屜也好。以便被隨時竊聽的心靈密探拖拽出或長或短的摩擦聲。這樣他就能通過辨別波段密集的聲線,假借著瑣碎的視聽,添加些世俗置外的妙音。

“建設一個目標卻選擇半途中轉。”我唯有聽著,並試圖理解,修理他的語令時。而謹慎的措辭,並沒能讓燈影下的老爹,顯得多麼凝重且內斂。反倒教人相信我是在賣弄世俗,且被世俗瓦解的冷酷現實。

遙遠赤道的擴張像是塗滿了地表,濡濕了腋窩。我同蹲在房梁上的貓無異,需要放鬆。像泡在一陣貓鼠遊戲的鼻息之中,虛脫般事倍功半,甚至無功而返。都在伺機等待著起身遊離。

咖啡館內肩頭攢動,門外聚攏起了圍觀,我被拋向視野的頂邊。

不是因為老爹的訓責,而是因為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