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後續(1 / 3)

她是隻孤雁,沒有雁群依靠,沒有親人相伴,是雁種類中特殊的一種,生來不用修行便是人身,徘徊在這天地間,有時也會飛得很高,到九重天上,去找那些無聊的神仙閑聊,無論是其它種類的雁還是別的妖,都無比羨慕她。

可是,她始終隻有自己,不管飛到哪裏,都見不到和她是同一類別的雁。她曾拜托天上的警幻仙子去問問掌管人間生靈氣運的紫微神君,看看她的同類到底在哪裏。

可警幻仙子微笑著告訴她,她是最特殊的雁類,整個天上地下僅此一隻,而且剛出生就被天帝冊封成了神女,賜名憐影。

哦,她頓悟,怪不得天上的神仙都這麼叫她,憐影,憐影,終是隨了這名字,顧影自憐。

但很快就從孤獨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她是一隻活潑的神女雁,怎麼可能就此感傷一輩子呢,她還要去領略凡間的山河萬裏,無限風光,還要尋找塵世中最漂亮的花朵拿到天上給仙女們看,然後把仙子們給她的仙種銜到人間,播種在大地上。

天上的許多神仙都很喜愛她,她也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做,不受繁瑣天規的約束,自由出入在天境,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可傷心的呢,生活總是很美好。

這年冬日,她歡快地在低空盤旋,興奮地呼喊,欣賞著此地的雪景,聽人們說這裏是人間皇帝住得地方,異常繁華興盛。

雖然雁子是候鳥,春來秋去,但她是神女雁啊,盡管不會任何法術,隻能變幻人形,可也不用通過遷徙來禦寒。

“快看啊,這隻雁子在冬天居然不用飛到南方去呢。”一個小孩子指著她對身後的小夥伴們說道。

“什麼呀,肯定是在遷徙的時候沒跟上雁群,落在了這裏,是個落群雁。”另一個年紀稍長的孩子肯定地猜測。

“是啊,我也覺得,你聽,它還在哀叫呢,可它為什麼會落群呢?”一個小女孩眨巴眨巴眼問。

“嗯.....”那個年紀稍長的孩子思考了會兒,或許是想不到原因,就半開玩笑道:“可能是它秋天遷徙的時候發懶,要不就是它太貪玩了,雁群不要它了,對,一定是這樣。”

這幽默的回答引得旁邊一眾小孩子們的哄笑,嘴裏喊著:“落群雁,落群雁,無依無靠也無伴,悲鳴雪空前,風中眠,風中眠,漂泊無家因貪玩,流亡待來年。”

那些小孩子天真地嘲笑著她,看著他們無邪的笑容,她心底驀然地湧出辛酸和難過,正欲飛到別處去時,有個調皮的孩子趁她走神,朝她扔了個雪球,剛好打中了身體。

“打中了,打中了,我好厲害!”那孩子一陣歡呼,引得別的孩子躍躍欲試。

她撲棱了幾下,才站定,就看到又有許多雪球朝她扔來,慌亂中不知被打了多少下,她本不該被凡間的寒冷傷到,可現在她在空中雪球攻擊下凍得瑟瑟發抖。

傷心的她哭著向南飛走了,暗暗發誓再也不要回到這裏來。生活是很美好,可有時卻真的無比糟糕,就像她現在一樣。

一直飛呀飛,也不管白天和黑夜,也不管未結痂的傷口,她隻有一個念頭,逃離那裏,再也不要回去。

不知多少個日夜,她累倒從空中落下,摔在了一個離山腳不遠的樹林裏,半截時還被樹枝刮傷,但仍有意識,她可不是普通的雁子,不會因此而死去,就是暫時失去了飛行和變換人身的能力。

旁邊的那顆老鬆樹收留了她,白天,她出來蹦跳,和老鬆樹玩笑,還會跑到周邊去找好吃的,晚上,她就鑽進老鬆樹底部的樹洞裏,沉沉地睡上一覺。自從她受傷後,越來越喜歡睡覺,躺在安全暖和的樹洞裏,還有什麼比這更加享受的呢,她是個知足常樂的小雁。

同老鬆樹談話時,老鬆樹問她名字,卻反被她套出老鬆樹的名字,孤直。她認真地想了想,燦爛地笑起來,老鬆樹不解,問為何。她停住笑,反問道:“我還想問你,為什麼姓孤,常聽人說,名字代表著心之所願,我還以為不會有人希望自己孤獨呢。”

“哈哈哈”老鬆樹聽了她的解釋後,也大笑起來,歎道:“孩子,你還太小,不懂這些啊!”

“為什麼?”這回她疑惑了,睜著大眼問。可老鬆樹卻沒有直接回答,賣起了關子,說等她曆經人事滄桑後,自然知曉。她可不答應,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

她湊到老鬆樹麵前,又是撒嬌又是脅迫,招數都使勁了,奈何老鬆樹就是不肯告訴她,非要她等到那時候,還說什麼就是提前告訴她,她也不懂,反倒沒趣,這種理解,非親身體會不能得。

故弄玄虛,她扭過頭,不理老鬆樹,心想肯定是老鬆樹也不知,隻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麵前出醜而已。

“喂喂,孩子,不至於啊,這你就不理我啦,太不夠朋友了吧!”老鬆樹急急地喊她,千年來的孤寂好不容易被這小雁打破,要是她不理自己,自己豈不又要回到過去的狀態,其實萬物跟人差不多,一旦嚐到了甜頭,哪怕僅有幾絲,就再也受不下苦楚。這小雁雖然不解事,但她有一點說得很對,渴望被愛,萬物皆同,誰會願意孤獨終生呢!

她聽到老鬆樹著急的聲音,噗嗤一下笑了,這老鬆樹,還是離不開自己,便會心道:“當然不至於,不過你也為老不尊,我稍稍懲戒你一下。”

“現在你舒心了?”

“嗯,甚是舒心。”

“那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吧。”老鬆樹無奈地搖了搖樹枝,還是個挺有脾氣的小雁。

“為什麼,你都沒有說出我不懂什麼呢。”她昂首倔強道。

“但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啊”老鬆樹辯解,又正色嚴謹地說:“來而不往非禮也。”

她轉了轉眼珠,想了想,坦然道:“憐影”

“原來你的身世也有段故事。”老鬆樹在風中搖晃,像是在為她扼腕歎息。

“你怎麼知道,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怎麼來的。”她驚訝,然後開始浮想聯翩:“老鬆樹,你是不是知道有關我的事情,所以,你才收留我,又怕我受打擊,故意瞞著我,直到最後你快死了的時候才坦白。嗚嗚!”她越說越傷心,竟抽噎了起來。

看著她氣都不喘下地說完同戲本子一樣的話,老鬆樹一臉無語,隻是沒辦法表現出來。不過是憑著自己對名字的理解感慨了下,她居然這麼激動,以後還是別提有關身世之類的話了。

“咳咳”老鬆樹咳嗽了兩聲,“你先別想多,我並不知道關於你的事,剛才那句話僅僅是我對你名字的個人理解而已,沒準,沒準你以後就知道你的身世了。”

“真的嗎?”她淚眼朦朧。

“真的真的。”老鬆樹忙不迭地說著,複又幽幽地問了句:“話說,你剛才說得那一堆,是你自己想的?”

“聽警幻仙子講人間戲折子時,就經常這樣說。”她如實回答。

嗬,老鬆樹默默想,果然是那些俗套的話本,難怪一口氣說得這麼跌宕起伏。但,警幻仙子,神仙嗎?

“你還認識天上的神仙嗎?”老鬆樹不禁問。

“認識啊,我有空的時候還去找他們閑聊,怎麼了?”她好奇。

“不怎麼,隻是他們都心機很深重,你和他們打交道,我怕你會吃虧呀。”老鬆樹諄諄教導,其實,自己想的是,這小雁的來曆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就是沒敢說,萬一她又誤會,引起麻煩。

“沒覺得我會吃虧啊,他們待我很好的。”她一臉天真。

“唉,不到那時,怎會知道,小雁,神仙也有好壞之分,你年幼未解是非,自然看不出。”

是嗎?她反倒無語了,仔細想想,自己交往的那些神仙應該都是好的吧,畢竟他們和顏悅色,對自己格外照拂。

老鬆樹瞧著她不諳世事的樣子,暗歎,她若像自己一樣碰上心術不正的神仙,將來,說不定連自己怎麼被算計的都不知道,算啦,不想那麼多啦,但願她永遠都不要碰上。

之後,她和老鬆樹就這樣有說有笑的,和平相處著。

但是,就像平靜的海麵上有時也會波濤洶湧一樣,安寧的生活裏總會有些可怕的事情發生。

譬如,有天夜晚,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她躲在樹洞裏緊緊地抱著老鬆樹,以前的時候,她就最怕這種天氣,忽閃忽閃的電光,響聲震天的雷鳴,瓢潑而下的大雨,直麵剛勁的冷風,無一不使她膽寒,她還想過這麼美好的世界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場麵。

老鬆樹看著這個無家可歸的小雁可憐巴巴地抱著它,甚是心疼,一邊抖落自己的樹枝,讓其掩蓋住洞口,一邊安慰她,真是不讓自己這個老樹省心啊!

聽著老鬆樹的安慰,在這片風雨中,她終於有所緩和,不禁想起以前她也怕雷電的時候,還被警幻仙子嘲笑說怕什麼雷電,又不用經曆天劫,好歹還是個天帝親封的神女呢。她便問警幻天劫是什麼。

警幻告訴她天劫是所有妖和仙、人修煉到一定程度後要受過的天雷,若修行的好,便借此升階,更進一層,若法力不夠,就隻有一死嘍,不過也說不準是不是都要經曆天雷,有的特殊,或許是別的劫也未可知。聽完後,她頓感簡直太殘酷了,難道修得不好就隻能等死嗎。

但警幻卻說這便是代價,想要做成一件事,或達成一個願望,都需付出代價。她搖搖頭,似懂非懂。

一時的風雨總會過去,當她在樹洞裏從沉睡中緩緩醒過來時,已是豔陽高照,晴空萬裏。她心情大好,撥開擋在樹洞口的樹枝,蹦跳著出去感受暴風雨後空氣中彌漫著的清新。

可偏偏在這日,有幾個砍柴的樵夫來到了這片林子,拿著亮晃晃的斧頭,要伐老鬆樹,她急壞了,衝出來擋在那些人麵前,可她現在隻是一隻小雁,根本就沒有人能聽懂她的語言,也不會有人理會她,甚至有沒有人注意到她都是個問題。

她撲閃著翅膀,喊著老鬆樹,讓老鬆樹變成人的樣子,這樣,就應該不會被砍掉了吧,但老鬆樹跟沒聽見似的,也不回應她,沉默著。這老鬆樹怎麼在關鍵時刻不理她,她跑到樹旁,用翅膀拍打著老鬆樹。

醒醒啊,老樹,有人要來砍你啦!

說話啊,孤直,你被砍掉就死了!

她用法力凝結成聲音,用比平日多一倍的嗓音喊著,卻聽不到任何回答。對了,她也有法力,是不是也可以像天上的神仙那樣施法救老鬆樹,可是,該怎麼做呢,她才想起,自己沒有學過任何法術,不能運用法力,此時,她也才明白,神仙們討論的術法和撚訣,原來都是為了使用自己修得的法力。

正在懊惱和忙亂中,她卻沒防備,一把被人抓了起來,握在手掌中。有力的手掌緊緊抓著她,生怕她逃跑飛走。

起初她還能掙紮,後來連動一下都不能了,她感覺自己要被勒死了,難道自己的命運就要終結在這裏了嗎?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她隻覺林中狂風大作,霎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使她睜不開眼,模模糊糊中,好像有無數針葉向那些人襲來,有個粗糙的東西擊中了握著她的手,猛地被鬆開,她落到了地麵上。

風暴中,那些人拿著斧頭慌張地離開了林子,邊跑邊抱怨,好好的怎麼會起這麼一陣怪風。

不久後,狂風驟然停止,天地又恢複了清明,她睜開雙眼,急急忙忙地向老鬆樹跑去,也不知道那棵老樹怎麼樣了。

這次,和剛才一樣,無論她怎樣喊老鬆樹,都聽不到任何老鬆樹的回話,但又和剛才不一樣,她明顯察覺到老鬆樹的氣息比以前弱了很多,時有時無,斷斷續續,難道老鬆樹太老了,要死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