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北城
下午兩點正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路麵上方的空氣在高溫下呈現細微的扭曲,兩側梧桐樹上的蟬鳴此起彼伏地鼓噪,幾乎要壓過路上車流的嗡鳴。
一直等到道路的拐角出現手機上顯示的車牌號,慕久關掉遮陽傘,拉開網約車的車門,被裏麵撲麵而來的冷氣吹得頭頂一涼,忍不住舒服地鬆了口氣。
把腿收進車裏,帶上車門後,前排司機師傅操著一口京片兒問她:“尾號6588,去五道口是吧?”
慕久雖然來北城集訓快一個月,但舞蹈機構的時間安排嚴苛得過分,這還是她第一次除了周日去海底撈改善生活之外的單獨出行,也不知道五道口是什麼地方,聽到問題隻能摘下耳機胡亂地“嗯嗯”兩聲,回他:“就打車軟件上那個地址。”
司機一聽就知道這姑娘不是北城本地人,回了句“行嘞”就不再說話。
慕久便重新把耳機塞回去,繼續跟那頭正在杭城美滋滋過暑假的顧湘胡侃:
“……唉,表演服醜是真的醜,我集訓這個老師的審美我是真的費解,我就沒見有誰跳《采薇》穿紅色的水袖,裙子又是綠色的,打算一個個都上去cos荷花精嗎?我記得我當時投票明明投的是帶點漸變的藍白,我室友也是,就怎麼也想不通到底是誰投的荷花精……”
“領舞?不知道,估計不是我吧,我們這批有幾個古典舞也很強。而且那老師說我頸部動作做得不好看,跟別人不齊,估計我們倆對這舞理解不一樣吧,沒法兒說,也隻能按她要求的來,我現在就等《采薇》排完之後去扒《唐印》獨自美麗了……”
她這邊說完一堆,顧湘作為對舞蹈一竅不通的文科生,習慣性盲目地給自家小姐妹瞎吹:“不會把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覺得美女跳舞不好看不給她領舞吧?你們這老師靠譜嗎?”
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一出來,慕久倒是很快就心虛了,清了清嗓子找補起來:“別別別,我們這老師北舞附中北舞一路出來的,專業實力很強。反正說白了還是我菜,明天老老實實過去練扭頭吧,領不領舞倒是無所謂。”
“啊,這樣啊,那你明年準備考什麼大學呀?北舞嗎?”顧湘問著,手上一圈一圈轉著筆,順便差遣一旁的某人,“誒,江澈,我想吃西瓜,你給我切點吧,要冰的。”
慕久聽到這個名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問她:“不是吧,你怎麼整天跟你那個鄰居待在一起啊?你們不會瞞著爸媽在偷偷談戀愛吧?”
“咳咳咳咳……”顧湘被她的話嗆到,好在某人因為她在打電話,難得沒有出聲反駁,默不作聲地開門切西瓜去了,於是飛快壓低聲音讓她閉嘴,“放屁,爺最煩裝逼的人,你覺得我會看上江澈這種逼王嗎?他今天就是過來看著我寫卷子,順便蹭飯,他爸媽晚上有飯局。”
“哦——”慕久拖長音應了聲,語氣帶著點揶揄,“不用解釋了,懂的都懂,你看我是那種愛刨根問底的人嗎?”
“滾,”顧湘啐她一口,努力拗回剛才的話題,“你別扯別的,打算考哪個大學啊,到時候離家近嗎?”
慕久想了想,總算認真答她:“北舞應該考不上吧,我爸媽也挺知足常樂的,反正到時候看校考時間唄,安排得上就都去考,考上哪所是哪所,看命。”
“得,你就幹啥啥不行,不學無術第一名。”顧湘嘴上說著別人,一邊放下筆從書桌前起身,直挺挺往床上倒。
慕久被她這說教的語氣聽得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罵她:“顧湘,你瘋了?我還不學無術?我六點起床練基本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睡大覺呢,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別,我這個暑假都快吐了,我爸媽不知道從哪兒信了江澈的邪,非覺得我天資過人能跟他一樣考江大,我都快被數學卷子寫斷氣了,合理懷疑江澈在嚐試謀、殺……我,”顧湘說到最後,碰巧看到某人端著西瓜開門進來,隻好硬生生轉過話題,問她,“對了,你現在在車上準備幹嘛去啊?大熱天的不在空調房裏待著,你也不怕被曬化?”
“我今天難得休息一天,早上睡到十一點去吃了個飯,現在準備去玩密室。”慕久也聽出她畫風的轉變,老實回答。
“你跟誰去密室?室友?”顧湘又問。
“沒有,我一個人去,剛剛看還沒拚場成功,我就又買了三張票,也不知道到時候讓不讓玩。”慕久說著,看了眼手機上的拚場信息,上麵顯示已加入四人,也就是說還是隻有她一個。
“那估計不行吧,你室友幹嘛不跟你一起去?”顧湘道。
慕久一聽,忍不住翻白眼:“說到這事我就來氣,她們膽子一個比一個小,本來都答應的,聽到是恐怖密室就不吱聲了,說什麼看了綜藝之後對洋娃娃童謠這些元素有心理陰影,那密室不就是人嚇人才好玩嗎?”
“哦,那就你頭鐵,萬一真的一個人進去了發現很恐怖怎麼辦?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顧湘說著,從床上坐起來,叉了塊盤子裏的西瓜。
慕久聞言也沉默了,最後破罐子破摔地回:“……那沒辦法,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