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傷左手緊緊握住他的刀。蒼白的手,漆黑的刀。刀身漆黑,刀柄漆黑,甚至連刀鍔都是漆黑的。
刀在夕陽的餘暉下發出妖異的青紫色。他握刀的手有些顫抖。一陣風吹來,木葉蕭蕭而落。他的心也一下子隨落葉沉了下去。
他已退無可退,他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風忽然間就消失了,木葉卻還在空中無可奈何的盤旋。
他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站在他麵前的都是他曾經義氣結盟、患難與共的兄弟,他怎麼下得了手?
當他再一次艱難的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握刀的手已頹然垂了下來。他長長歎了口氣,看著麵前的“風林三鳥”,搖頭道:“你們雖不義,我卻不能無情,現在……你們已可離去。”他強忍著心裏的悲憤與痛苦,咬牙接道:“道不同,誌不合,不相為謀。我既違背了你們的意願,你們要殺我也是情有可願的。”他揮了揮手,歎息道:“你們走吧。”
“風林三鳥”麵麵相覷,終於俯身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兵刃。為首的烏鴉抱拳一揖道:“天色已不早,你還是趕緊逃吧,他們很快就會趕來的。”他總算還沒有完全忘恩負義。
小傷當然知道“他們”都是他昔是的屬下。他嘴角的肌肉抽動著,終於轉過身,抱起了已經奄奄一息的飛雪。
麻雀不解道:“救她幹嘛,她不過是青樓的一個婊子?”
小傷愛憐的看著飛雪,他眼裏的表情很奇怪。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麻雀道:“謝謝兄弟的好意,但我必須帶她走。”他再次俯首,看著飛雪,幽幽歎道:“因為這一刀她是替我挨的。無論哪個女人,肯替男人挨上這麼一刀,都絕沒有人會將她看作婊子的。”
“風林三鳥”已經走了。忽然間暮色就已將整個大地籠罩,暮風中已有了寒意。
飛雪原本白玉般明透的臉已變得灰暗,雙目無神的望著小傷,虛弱的道:“公子,他們說得對,你再不趕快逃,就來不及了。”她勉強笑道:“反正,我也……活不長了。”說完這句話,她就無力的閉上了雙眼。
小傷望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卻用雙手將她抱起,展開身形向林木深處掠去。
他在茂密無邊的亂樹林裏奔跑了近兩個時辰,雖已累得精疲力竭,卻還是沒有找到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後麵的追兵卻已越來越近。
冷七脈絕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的,為了篡奪他的樓主之位,這位副樓主想必已暗中策劃了很久。以冷七脈的機警與行事之周密,他想必已在這片林子外所有的出路口設下了埋伏。致命的埋伏。
經過方才的一番折騰,飛雪已經昏了過去。小傷找了塊比較幹淨的地方將她放了下來。他這才發現她的傷口又在流血,紫黑色的血。小傷一下了驚呆了。
砍中飛雪的這一刀無疑淬有劇毒,經過方才的一路奔跑,毒性無疑發作得更快。可是他競完全不知道冷七脈下的究竟是什麼毒。
他強忍著心裏的悲憤,自貼身的衣袋裏取出一個白玉瓶,自瓶裏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塞進飛雪的嘴裏。他希望這粒護心定神的丹藥能夠暫且延長她的生命,這樣他才能爭取得足夠的時間去尋醫求藥。可是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希望是多麼渺茫。
夜霧在草叢間起,四野寂無聲。天地間似乎一切俱都沉寂了,連那無聲的風都似已被這片死寂嚇跑,連那天上的月都似已嚇出的一身冷汗,愣在那裏,竟忘了掩去那張慘然失色的臉。
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究竟隱藏著多少可怕的殺機?
小傷將手裏的刀握得更緊。他全身的肌肉都似將崩潰。他從未想到靜寂會給人帶來如此可怕的感覺。莫非他們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