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你是個堅強的孩子,爺爺會看著你的,爺爺會想你,不許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爺爺給你擦擦……”
那蒼老如枯樹般的手緩緩抬起,顫顫巍巍。
那微涼的指腹,在剛碰到陸一心臉上的淚珠時,無力地垂落。
陸老爺子走了。
老人家身體本來就不好,尤其是心髒,做過多次支架手術。
而剛才,為了拯救陸一心那用盡全力的一擊,再加上情緒激動,令他的心髒不堪重負,終於到達了極限。
陸一心愣住了,她看著爺爺安詳的臉,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有眼淚無聲地滾落。
她覺得嗓子發堵,堵的令她快要窒息,心裏更是空了。
她沒爺爺了,她失去了這個世上最疼她,最寶貝她的人了。
唐時看她有些不對勁,蹲下來,抱住她。
“一心,你冷靜,千萬冷靜。”
“啊!”
陸一心尖叫著,分貝將唐時的耳膜都生生震痛,她奮力地掙紮,情緒徹底失控。
唐時用力地將她擁緊,極力地鎮壓著懷中瘋狂嚎哭抵抗的女人,在她耳邊安撫。
“陸一心,你還有我,聽見了嗎!”
陸博雲看著這一切,痛苦地用手掩住了臉。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眼淚,隻是他緊抿著的嘴唇,卻在不住地抽搐。
“哈哈哈!”一道刺耳的笑聲傳來。
季醫生披頭散發地癱坐在地上,望著那邊大笑。
“報應……報應啊!陸老爺子,陸將軍,你作惡多端,老天爺終於收你了吧!”
陸博雲放下捂著臉的手,狠狠地盯著她,目眥欲裂。
“你住口!你這女人還有沒有人性!”
“哈哈,人性……”季醫生笑笑,“我的人性,已經和趙湘這個名字一起被你親手扼殺了,你忘了?”
此刻,憤怒上湧,恨意壓製了愧疚。
陸博雲狠狠地說,“我這就報警,你逃不了的!”
“陸博雲,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不會的……”說著,季醫生艱難地掙紮站起來。
她跌跌撞撞,向那扇敞開的落地窗走去。
“趙湘!”陸博雲大驚,“你要幹什麼!”
季醫生回眸一笑,“懷著對我的怨恨,過完你的下半生吧,陸博雲,你會發現,每一天都是無盡的煎熬,就像我一樣!”
說完,她笑著閉上了眼睛,縱身一躍。
陸博雲驚慌失措地衝過去,向下看了一眼。
他癱倒下去,久久回不過神來。
大風從落地窗灌了進來,吹散了季醫生辦公桌上堆積的患者資料,一頁一頁,白紙灑滿了整間屋子。
蕭瑟的風中,陸一心跪在爺爺的身邊,哭聲久久不歇。
唐時在她的身邊陪著,冷峻的臉龐之上,眼中也有悲戚。
他覺得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仇恨。
因為仇恨隻能衍生出新的仇恨,它控製人的理智,讓人痛苦讓人瘋狂,永遠的沒有休止與解脫。
除非死。
……
三天後,陸老爺子的葬禮如期舉辦。
墓地在南城,而不是在京都。因為陸一心在南城,老爺子這麼疼愛這寶貝孫女,一定不想離她那麼遠。
天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那一座灰色的墓碑前,擠滿了一片黑壓壓的雨傘。
因為陸老爺子尊貴與顯赫的地位,今天來了很多人。
有新聞媒體的記者,有和陸家有生意往來的夥伴,還有陸老爺子曾經的學生,以及他昔日的老戰友。
所有人,都融入進了那片無比沉重的氣氛裏,甚至,還能聽到人群裏傳來的哭聲。
唐時撐著一把黑傘,扶著陸一心上前。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陸一心也是一身黑裙,莊嚴肅穆。
陸一心在墓碑前放了一束花,看著爺爺黑白色的笑容,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再度模糊了雙眼。
她再也沒有疼愛她的爺爺了。想到這裏,就心痛的無法呼吸。
唐時單手撐傘,另一隻手攬著她隨著哭泣而顫抖的肩,壓低聲音。
“一心,控製一下情緒。”
然而,他越是這樣說,陸一心卻反而哭的更厲害。
唐時使了個眼色,喬北上前,他將傘遞過去。
“帶她到一旁去。”
“是,時哥。”
喬北細心地為陸一心撐傘,“小嫂子,過來這邊,你是孕婦,按照南城的風俗,孕婦不能為逝者磕頭的。”
陸一心抹著眼淚退到了一旁,唐時淋著雨,站在墓碑前。
接著,他跪在了泥水裏,給陸老爺子磕頭。
身後的人群裏,一個男人撐著傘走出來。
他長得很斯文,瘦瘦弱弱,文質彬彬,可那金絲眼鏡後的一雙眸子裏,目光卻比蛇還要毒。
是唐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