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陸一心在等他。
“瑾言,我們聊聊吧?”
韓瑾言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放下包,靠在了門外的石獅上。
他那粗糙的手在油跡斑斑的口袋裏摸索著,找出了一支香煙,點燃,猛吸了一口。
“沒什麼好聊的,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就像爛泥一樣。”
陸一心緩步走向他,神色複雜地問,“之前聽說你出院了,你應該在南城。”
“南城……”
韓瑾言默念了一句,澀澀地一笑,“我已經回不去了。”
“為什麼?”陸一心不解,“你的公司呢?”
“倒閉了。”
男人輕吐出一片霧氣,路燈昏黃的光,映照著他眼角的細紋。
“我欠下了很多債務,那些人處心積慮想抓我,甚至想殺了我,留在南城隻有死路一條,我隻好偷渡到美國來,隱姓埋名。”
原來是這樣。
難怪剛才餐廳老板娘叫他“李智”,這是假名字。
韓瑾言落魄的遭遇,令陸一心百感交集,眸光一沉,不禁又落在他的腿上。
“你的腿……”
“被那些放高利貸的人打的。”他用自嘲般的語氣,甚至還用手比劃了一下,“這麼粗的棍子,狠狠地砸下來。”
陸一心暗暗吃驚,平複下來,又問,“暮景色呢?”
暮景色是他的妻子,但今日卻不見她,難道二人已經……
“她在家,平日裏做一些手工,補貼家用。”
聞言,陸一心莫名地鬆了口氣。看來他們還沒離婚。
“你們兩個人是偷渡過來的,在這裏沒有合法的身份,寸步難行,你們住在哪裏?”她問。
韓瑾言猶豫了。
他似乎不想說自己的住處,可不知怎的,他卻又苦笑了一聲。
反正,最狼狽最落魄的樣子已經被陸一心看見,無所謂了。
“沒有合法身份的確麻煩,但還是有辦法的,我們住在很遠的老城,那裏一般警察不會去查。”
陸一心點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一時間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曾被韓瑾言拋棄,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京城陸家的長女,唐氏集團總裁唐時的妻子,風光無限。
而他,曾那樣意氣風發,在南城也是能呼風喚雨,可現在,卻落得這樣一步田地。
什麼是天差地別,如今的兩個人站在一起,這就是了。
沉悶的氣氛裏,韓瑾言掐滅了香煙,望著她那靚麗的臉,目光裏的情緒複雜到有些說不清。
“或許,我該對你說一聲新婚快樂。”他忽地說。
陸一心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電視上看到了。現在你嫁給唐時,應該很幸福吧?”
陸一心沒說話,隻是默默點頭。
韓瑾言笑了,“那就好。隻要你過的比我好,我還不至於太愧疚。”
不知怎的,聽他這麼一說,陸一心鼻子莫名有些發酸。
“都過去了。”她表麵平靜,實際上,卻是故作灑脫。
眼前這個男人,她曾經的前夫,曾經帶給她那麼多的痛苦和傷害,結婚三年裏她所經曆的,這輩子都忘不了。
但有時候就是很奇怪。在異國街頭久別重逢再見時,她居然一點都恨不起來。
忽地,一道帶著怒意的語氣在不遠處飄過來。
“韓瑾言!”
二人都怔了一下,不禁向聲音來處看去。
一個女人站在路燈下,不悅的目光瞪過來,正是暮景色了。
她看起來很樸素,衣服能讓人一眼看出是三十元以內的地攤貨,雖然不如往日那樣光鮮亮麗,好在那張漂亮的臉蛋沒太大變化。
隻是,目光有些陰沉。
“景色?”韓瑾言詫異問。
暮景色快步走過來,先是用目光剜了男人一眼,轉而落在陸一心身上。
“葉一心,不,或許,該叫你陸一心了吧?”她笑的有些假,語氣更是掩飾不住的酸溜溜的。
這女人,即便已經如此落魄,卻仍未丟掉她與生俱來的孤傲。
陸一心微微頷首,“慕小姐,好久不見。”
怕這女人誤會什麼,她又解釋,“偶然來這裏吃飯,無意碰到你家先生,就聊了兩句。”
韓瑾言問,“你不在家裏待著,來這裏做什麼?”
“你啊,有胃病都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早上走的時候藥也不拿。”她從包包裏取出藥盒子,“我給你送來了。”
“不用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暮景色疑惑地問,“你不是說這兩天店裏很忙,要回去很晚嗎?”
“我……”韓瑾言麵露難色。
似乎察覺到古怪,暮景色視線一沉,這才見到他手裏提著的包。
“居然把東西都收拾了,你該不會……”暮景色臉色微變。
韓瑾言麵色沉重,“我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