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惜妃橋,迎著懷音河畔的柳,一路來到了岸邊的小街上。過了街,又有一個陸橋,陸橋之後,有一處房屋甚為惹眼。但見,青瓦竹牆,屋頂兩麵各有一個大紅青龍角,門前有一竹園、更是清竹環繞且極為有序。陌雲走下陸橋,來到路旁的古樹下,隻見那座竹樓分上下兩層。然而,此樓與別處不同,它的樓台卻起在牆外,並有一小門與裏間連同。
陌雲一驚,心道:“如此奇特的布局,與我們紫宵的藏書樓聚緣閣一般無二,而這門前的竹園,又似乎是按照鳳煙池的七星台而建。如此,莫不是師弟...”
陌雲正自思慮,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定睛一看,原來是剛剛在河邊鬼鬼祟祟的那個錦衣少爺。陌雲便加緊了腳步,跟在了他們身後。繞過了幾個街道,最後在城外一處幽深的三叉路口停了下來。路口立有一塊石頭,隱隱可見石上刻有斷腸二字。也正因為如此,此石被成為斷腸石,此坡被稱為斷腸坡。
然而,那一行人便在斷腸石一旁的林子中藏了起來。夕陽西落,照紅了這林中的正欲安眠的樹,亦照出了斷腸石下一地的淒涼。夕暉未盡,西邊山頭已然掛起了一輪月。今夜便是日月相望之日。日已沉,月卻還未明,整個林子仿佛籠上了一層紗,神秘而又帶有幾分詭異。林子後的眾人緊緊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突然,一聲琴音,劃破了夜空,亦把林中的那一層紗狠狠地劃開了一道缺口。
他們知道,她來了,他也來了。
林中的錦衣少爺,舉起那斷了中指的左手,眼中露出了一絲仇恨。他咬著牙,等這一天,他等了太久。自從那天,他狼狽地爬出人群的那天,他便立下誓言,不讓那人從自己胯下穿過誓不罷休。卻沒想到,無意之間,竟讓他遇見了柒花堂的情君逍芸(他自然不知),而那情君身為殺手,對他來說,殺人隻是交易。此時,逍芸正坐在遠處的樹上,抬著頭一直看那漸漸明亮的月。那是一種冰涼的眼神啊,似乎要極盡這世間冷之極致,有讓何人都不敢直視的涼、傲,似一把鋼刀直插肋間。那把月牙劍橫躺在他的懷中,卻沾了些月光的清輝,此刻,月牙劍似乎不再是一把嗜血的凶器,而與那月光的柔情融在了一體。他高傲地扯起嘴角,輕微的冷笑。他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殺人前的寧靜。每一次殺人之前,他都會坐在樹上,望天,不管天上是否有月,也不管是否有風雨相加。如今,他的目標,便是前方的黑衣男子,他還在等,等目標的出現,然後做致命一擊。
琴音再一次變得急切,似乎要把這夜徹底撕裂。而那個黑衣人正背對著奏琴的人,頹然而立。他在等,等她的琴弦斷,就如從前那十多個月一般。
然而,今夜琴弦再也沒有斷,而是在弦斷之前戛然而止。他的心一凜,忙飛身而起,停在了斷腸石旁。情斷腸,心又何嚐不是,這種失去的感覺,他怕。
“浣...浣兒...”黑夜之中,他四處打轉,突然一陣脆響,腳下踩著一物。他忙蹲下身,撿起所踩之物。
一地的佛珠,是他送她的佛珠,不由心中一悲,隨即喚道:“浣兒...浣兒...”聲音是如此驚心動魄,驚得林間安睡的鳥兒紛紛騰起。恰在此時,身後幾根木刺已飛速而至,正好從他腋間穿過。他便隨那木刺騰空飛出,正好被釘在了前方的枝椏上。
“何方鼠輩,安敢害我!”黑衣人淩厲地掃了樹下閃出的黑影,憤怒道。
“哈哈,你也有今日!哈哈!可還識得你大爺否?”火光之中,隱約可見一個錦衣男子狂笑著。
“是你?莫非,還想我,削去汝那餘下九指?”
錦衣男氣急,道:“如今,落在我手中,還敢嘴硬。來啊,把這個匹夫掉到這刀尖之上。”
然而,這點伎倆怎會難得了他。隻見一道寒光射出,他身上的木枷,已被盡數削去,正欲刺向那錦衣男子。不想忽有一陣救命聲響起。他一愣,因為他記得,那是她的聲音,便哀怨道:“浣兒,浣兒...”
於此同時,一鳥鳴陣呼嘯而起。隨之而來,一道黑影從遠處疾飛而至。刀光一起,已然解開了浣姬身上的繩索,數秒之間,已然把浣姬丟在了幾丈開外的地方。然後他便立在了已插入地中的木刺之上,任風掃起耳邊的發。月光下的那張臉,如冷霜一般,已深深地凍住了身後那一群叢人。
而此時,黑衣人亦隻是站在樹椏上,緊緊地盯著那雙犀利的眼。
“你是何人?”
“你毋須知道,因為我們,不是朋友。”
“你我,可曾相識?”
“不曾。”
“那你意欲何為?”
“把你斬於劍下。”
“哈哈...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螢螢月華打在他們的劍上,透出一抹無名的寒意。黑衣人揚起手中的七星劍,與那彎冰涼的月牙死死地碰在一處。數道寒光,從兩劍交鋒之處洶湧而出。
逍芸突然收勢,身體如旋風一般躍起數丈,稍稍停頓便又欺身而下。這數秒之間,憑他殺手的直覺,他已找到了給對手致命一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