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塵事常多雅會稀,簾內清歌簾外宴(1 / 2)

秋雨綿長,三更天才停。依稀著細雨落在花木葉子上的沙沙聲,又是徹夜未眠。似乎前陣子臥病太久,近日來隻覺得懨懨困倦,睡也不是,醒也不是。

一串輕巧的屐履聲從殿外行來,打碎了滿屋冷清。隻一晃眼,那伶俐的身影就進了內室,俏麗的翠紗絹裙上蕩起漉漉涼意“夫人,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吧。”自從若鳶來到這昭陽殿,烏珠便有了個得力的幫手,這些伺候早晚的事情,便全都由若鳶擔下了。看著郡主倒也喜歡這小丫頭,烏珠也樂得清閑。

見是若鳶進來,落月便不好再懶在床上。坐在妝台前,鏡中映出一張清水素麵,烏瞳澄澈。妖嬈的金發柔順散落,竟把身後握著象牙蓖梳的若鳶看癡了:

“夫人,您真是像個仙子一樣,奴婢再沒有見過誰能生得比您還漂亮了。”

落月麵上淺淺一笑,忽然思及漢人的一句老話‘自古紅顏多薄命’,沒來由地胸臆漲動,眉眼間黯然失神。

“噓,夫人,您聽。”卻見若鳶匆匆走去打開了一扇雕花軟窗,一抹清涼的薄霧順勢而入。落月挑著眉眼睨向窗外,天初亮,微風乍起,輕霧繚繞繾綣,一片片散去。靜謐淡定,聽不到半點異響。聽什麼?落月疑惑著看向若鳶。

“您聽”若鳶把手籠在耳廓上,悠悠說道:“風吹一遍,葉兒在笑,風吹二遍,葉兒在哭,風過來回,雲色動容,葉有雙麵,複興無常。”

不知這丫頭又在搞什麼鬼,落月輕笑著側耳聆聽,確有陣陣沙沙葉響。

“唉……”若鳶歎了口氣,佯裝傷感。“夫人您佳色絕代,無尚尊貴,世間的一草一木見到您自然不再受風神支配,而是隨著夫人顰笑交換。夫人您此時需要高興才是,莫要這葉兒的雙麵也哭泣連連。”

這個丫頭何等靈巧,一番妙語,任誰都覺得溫暖貼心。落月回了神,深深噓出一口氣,倒覺得順暢許多。發絲後攏,柔順下垂。腦後低綰了雲髻,飾上一隻小小的青鳳,鳳嘴裏滴水樣的兩串步搖。勻了粉,細細畫眉,淺淺眉黛深深顰。由著若鳶這雙巧手整理,隻是片刻,便覺得嬌顏初綻,清麗無雙。小小銀匙挑了一點石榴紅,抹在手裏,用水化開,輕輕點上她雙唇。手是熱的,唇倒是涼的,卻因那微微暈出的紅,看去仿佛暖了。染了唇,餘下的,便拍在她雙頰,竟宛如桃花落在白玉上,平添幾分嬌楚。

“夫人,今兒可是太皇太後壽辰,您這樣清淡妝容……”若鳶嘟嚷著,忽而又一展笑臉“罷了,夫人本就是清麗脫俗的仙女,自然不用繁複矯飾。”

說著便盈盈轉身取來一襲清淡裝束。“夫人,這蓮青的素縞絹裙也隻有您穿了才能顯出那娟秀水靈的勁兒,別的庸脂俗粉,怕也隻能靠著濃妝豔抹才能成。”一邊替落月係上柔軟輕盈的絲帶,一邊蹙著細眉嘀咕著。落月彎眉淺目聽著這丫頭恭維悅耳……不知不覺,窗外薄霧漸已散開。秋日的朝露溫和絢爛,柔柔地爬滿窗格,窗下那兩株名貴的金菊怒放似火,馥鬱濃豔的香味沁滿心房……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忽然爽朗的笑聲響起,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屋內的兩人雙雙一怔,原來是烏珠端了點心進來。

“奴婢拜見郡主,郡主還是先吃點點心。待會兒去給太皇太後拜壽,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吃上宴席。”烏珠矮身一拜,便徑自把紅木的托盤放在內室的貢桌上。

“是啊,夫人,烏珠姐姐說得是。您身子剛好,還要注意膳食的。”若鳶嬌嗔一笑,便挽扶著落月走來。

冊封月餘,落月的傷病一天天痊愈。武帝或許是生怕擾了這邊的清靜度日,竟然也是許久未見。難得這浮生清閑,這一個月來,日日由這靈巧的若鳶和忠厚的烏珠陪伴,倒覺得心情舒緩很多。

“夫人您吃這個,這是奴婢昨個剛剛和鳶兒妹妹學做的桂花糕。”烏珠伸手拿了小塊雪白的甜點,遞給倚在貢桌邊上的落月。“鳶兒,你說郡主準備的壽禮不會太輕了吧?”

“烏珠姐姐放心,妹妹保證夫人的壽禮,太皇太後一定會喜歡的。”

“你這鬼丫頭,也不知你賣得什麼關子。”

“烏珠姐姐,你都知道什麼叫‘賣關子’了,可見若鳶這語言老師還是很有能耐的。”若鳶煞有其事的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