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冬天,這裏是雪山腳下,此時正是萬裏冰封,萬物盡枯的時候。在山下的一個小山穀裏,炊煙嫋嫋,渺無人煙的地方,不仔細看還真沒發現有這麼一處人家。
一位身穿布衣的青年男子正拿著一碗藥,小心翼翼地喂給床上躺著的人。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子,此刻像是沉醉在睡夢當中不願醒來,如果不是那微弱的氣息時有時無,真的就像死去一般。
男子麵容憔悴,滿臉的胡渣,但是神情溫柔,他小心地用幹淨的棉花汲著藥,然後再一點一點地往那沉睡的女子唇上慢慢地擠出來,慢慢地,一點一滴地,一碗藥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完成。他卻從頭到尾都是那樣地小心,那樣的輕柔,好像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年如一日。
“靈兒,一年了,你睡得也夠久了!我已經打聽到了,天山雪蓮即將盛開,我已經讓白衣和南宮悠然在那裏守著,我今晚也將趕往那處,無論用何種方法,我一定將雪蓮帶回來。你一定要等著我,等著我!”男子輕輕地握住那隻白得接近透明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摩擦著,他緊閉著的雙眼裏,深藏著那令人憾動的深情,慢慢地,淚水滴落在那纖纖細手上。他的靈兒已經沉睡了一年,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就算是賠上性命,他也要拿到天山雪蓮。他把女子的手放入被子裏,重新檢查一遍,把她蓋得嚴嚴實實的,他將離開一個晚上,明天他一定會把天山雪蓮帶回來。
夢裏,空靈回到了小時候,那年她五歲,她瞞著爹,跑到山穀裏玩,卻不小心迷了路,在那山穀裏呆了一個晚上。爹在外麵瘋了似的找她,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奄奄一息。現在她都還記得那時爹的手是抖得多麼的厲害,她從來沒有見過她那英明神武的爹如此失態,他總是那樣的淡定,那樣的無所不能,但是他卻為了自己產生了恐懼。那時的她很想安慰一下他,隻可惜她說不出話來,眼皮也越來越沉,直到陷入了黑暗當中。
後來她才知道,爹為了救她,給她吃了那件已經收藏了多年的萬年血蓮,為了能讓她壓製住血蓮不把她的身體焚燒殆盡,爹讓她修煉焚心決,還要她克製住自己不可動怒。為了能讓她安全地活下來,給她安排了一個男孩跟在她的身邊,要那個男孩修煉專門克製住自己內功的寒冰決,為她自創了一套君子劍法,他怕外人知道她身上有萬年血蓮,怕她受到傷害,不許她出穀,不許她與外界接觸,把她保護得妥妥當當的。但是到他死的那天,她也沒能在他的身邊。
空靈夢到自己跳下了山崖,她不想再自己一個人活著,她想跟大家一起,就算是死了也要在一起。因此在她殺光所有的人之後,她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萬年血蓮可以起死回生,讓人擁有可以焚盡一切的紅蓮業火,但是,那個人會受到反噬,入魔後就再也回不來,需日夜忍受烈火燒心的痛苦。當她跳下來的那天,她將自己畢生的修為全部散盡,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這具肉身已經生無可戀,還保存著那些修為有何用呢?沒想到,她被救了。隻是從此之後再也醒不來,隻能在夢裏停留,不停地在夢裏走著,卻怎麼也走不出去。
那天紅衣中掌摔下山崖,受了極重的內傷,如果沒有白衣那絕世的輕功把他拉住的話,估計他已經是粉身碎骨了。事後想起,白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奮不顧身地追隨紅衣而去,在那時她腦子裏隻有一個聲音,就是不能讓他死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了。她花光身上所有的力氣,追著他到山崖下,在他快要跌落穀底的時候,使出白淩,再找到一個最近的樹,就這樣把他掛住,險險地救了他一命。
那時的他已經身受重傷,陷入了昏迷。白衣看著他,心思複雜,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自己的心裏留下了痕跡,也許在壹香樓他把自己擄到少主前麵的那時,她就已經被他吸引了吧。無論是何時,她隻知道自己不能讓他死了。她從身上拿出丹藥,趕緊喂他吃下,再運功給他療傷。她怎麼也沒想到南宮悠然也跟著自己跳了下來,哎,那個癡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