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真不是外人,不但置這明顯的逐客不顧,還沒話找話的預備和吳琴搭訕。吳琴更加著急了,仿佛已看到兩家鄰居在門外相互撇嘴。另外時間也快到八點了,公家收費的人要來了更是無地自容。打發房東要一下拿出一千八百元,一時籌集不到還好說,公家房費才九元五角,再拿不出來,那兩家鄰居用眼睛就可以把你夾死。可她知道,宮的手裏隻剩下5元錢了。這叫過的什麼日子啊!

“太熱了。”吳琴幹脆把蓋在身上的被單兒又揭下來,還得做得自然隨便。“我是你媽!讓你看吧,讓你看個夠!”她心說,幹脆臉朝房東斜偎在枕頭上,右肘支起上半身,細腰和肥臀間折成一個大凹,曲線畢現;又聳起一條腿,露出雪白圓潤的大腿,小褂上對襟的衣縫因曲身而鬆弛,依稀可見半隻。她應付了房東幾句,眼睛不離他粘膩的目光。房東達到目的滿意了,女房客直視他的目光使他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站起身:“好吧,我晚上再來。”他真心希望房客拖延,也好有理由多來幾趟,這小娘們兒真性感。

該宮乃晟撥拉她了:“別哭了,快走吧!”吳琴強忍抽泣,擦臉、換衣。宮乃晟緊張的不行,外麵樓梯上一有腳步聲,他的心就跳到嗓子眼兒,他知道收房費的是個女的,叫進屋都不進屋,就在三家共用的小過道裏收款。

兩人剛下樓,迎麵便碰上那個收房費的女人從相鄰的樓門洞出來,瞅他倆麵熟,試探地問了一句:“收房費了。”宮乃晟想說:我去趟賣店,馬上回來,見對方眼神,知道沒認出自己,便假裝沒聽明白她說什麼,沒有搭茬兒。

兩人騎著自行車朝城邊兒奔去。他們已改了主意,決定不續租那三家一廚的房子了。說它房租便宜,是相對“全獨”而言,可它又是“三氣”,照比沒有煤氣、暖氣、甚至沒有自來水的平房,房租則又要貴得多。聽說大公司看他們土建公司的日子實在混不下去了,預備將青島焦化廠工程的一部分活兒劃給他們,年底上人。宮乃晟打算先找個破房子貓幾個月,到時候兩人雙雙去青島。

宮乃晟理想的那種廉價房在市區內是找不到了。朋友給他在城邊兒踅到一處,約定今天去談。因為不知道談成談不成,他就沒告訴房東退房。

五十分鍾後,他們來到一個叫高占屯的地方。它是距這座城市最近的一個鄉村。樓群延伸到了一個大水塘邊上突兀而止。大水塘正在用來自市區的垃圾回填。頑強地生長在水塘周圍垃圾縫中的亂草上麵,掛滿了風送來的白色塑料袋,遠看倒很像蘆花兒。炎熱的日光使垃圾蒸發,空氣中充盈著懶洋洋、鬱悶悶的腥臭。同樓群遙對的水塘對岸有幾處農舍。

宮乃晟和吳琴走進一家空曠的院落。主人早已舉家遷往市裏,今天特地前來履約。主人很小氣,按宮乃晟出的價錢,隻讓他們住廂房。房費由中間人墊付。

主人走後,兩人粗粗地打掃了一下房間,一些細小的活兒留吳琴在這裏慢慢收拾。宮乃晟要去市裏找同誌或朋友連借錢帶求車求人搬家。吳琴一直是悶悶不樂,唉聲歎氣,兩眼動不動就發直,還不時地苦歎自己父母去世過早,要不的話,兩人可以分開幾個月,各回各的家。宮乃晟氣惱地說:“你能回去,我也回不去。父母至今還蝸居在隻有九平方米的小屋裏,哪有我住的地方?即使有我住的地方,我爹也不能讓我回去。因為離婚的事,他恨不得把我活吃了。”

吳琴說一個人在這兒害怕,這裏周圍太靜。

“淨事兒,大白天,赤日炎炎,還能鬧鬼啊?”

吳琴又哭了起來。宮乃晟也有些不耐煩,歎了口氣,解嘲說:“為了愛情嘛,吃苦算什麼?”

“什麼時候是頭啊?”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還沒到山前?還沒到橋頭?”

宮乃晟沒了詞兒,也不想往下說了,還有一屁股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