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剛剛到卯時,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除了天邊那隻忽明忽暗的“盤子”還在微微地散發著清冷的餘輝,整個天幕都完全被黑雲籠罩。
那異世之門如一鍋粥翻滾浮動,被困住的妖獸邪魔此時正在暗潮洶湧著,誰也不知道裏麵藏著多少隻妖邪,誰也不知道一旦這些妖邪完全將封印衝破之後,人間會變成什麼樣子。
像此時這樣強勁的暴雨隻有在盛夏酷暑時才會經常遇到,然而,現在卻不分季節地傾盆而下了。天下已大亂,到處都是硝煙彌漫,死屍遍地,不要說是人心,就連四季都開始顛倒混亂了。
即便已過正月天,天氣依然寒冷似隆冬之際,接連著下了好幾場雪,天氣還沒晴下來,又開始突降暴雨,就像是天河的水閘被打開了,一注一注的雨水迅猛地衝刷著地麵,泥土之中泛著一陣陣腥味,乘著風漫天地席卷開來。
屋簷下懸掛的風燈被風吹得瘋狂搖擺,昏黃的燈火與風雨抵抗了一會兒便徹底落敗。
公孫意撐著紙傘走向暢籬院,小小的紙傘在強勁的暴風雨下已沒有太大用途,他的衣袍已被淋濕大半,長發被風勾起,在夜雨之中胡亂飛揚著。
這院子靠近將軍府的後門,平日裏他一個人住,一來圖個清靜,二來便是守著這後門,以防萬一,不管誰要潛入府中,除了前門,必然得經過他這一關。
他先朝四下查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款步走進院中。如今局勢動蕩,誰都不能保證哪個地方是安全的,哪裏是危險的,如今府中住的人多,他實在很有必要有責任保護這一大家子人的安全。
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來,朝著院邊的側門看去,這側門是通向花園的,一般情況之下,是上著鎖的,沒有他的準許,沒人會隨隨便便打開這道門,也沒人會在不經過他的允許之下就隨便闖進來。
停留了一會兒,那立在門邊一動不動的人也並沒有任何動靜,明明滅滅之中,他瞧見那立在牆邊的人正簌簌地發抖,想是被凍得厲害。
“是誰在那邊?下大雨怎麼不去避雨?”他試探地道。
佇立在風雨之中的人沒有應答,他握住劍的手暗暗使力,冷聲喝道:“你是誰!為何不回答我!”
忽見那身影微微搖晃,雙腳竟然懸浮起來,他駭然不已,怒叱一聲:“什麼人敢在此裝神弄鬼。”
一把丟掉雨傘,長劍出鞘,公孫意握劍直朝著那人刺過去,不管是人是鬼,先擒住了再說。
劍雨紛飛,寒光閃爍,在劍尖即將刺過去時,那神秘的黑影一閃便失去蹤跡,公孫意躍上牆頭,在上麵盯了一會兒,那人逃得真是夠及時,即便武林高手也會留下蛛絲馬跡,可是方才那東西,竟然憑空地消失了。
是人是鬼,他還沒弄清楚,隻覺得身體的寒涼讓他的思緒都凝滯了,無法再繼續思考下去。亂世之下,冤魂重重,無主孤魂流落於此想要尋求暫時的庇護也未可知,若真的是鬼魂,那可就找錯了地方了,人尚且已自身難保,又如何來庇佑鬼呢?
照例在院中巡查了一圈之後,他匆匆趕回房,剛走到門口時,強烈的不安使他沒有立即邁進去。屋子裏點著燈,房門半掩著,微弱的光點從門縫裏透出來,低頭瞧見了門邊的一灘積水,他輕輕推開門,屋子中央也濕了一大片,書冊胡亂地灑落一地,垂下來的布簾被風吹動,布簾後的人影也變得扭曲起來。
他的屋裏也沒藏著什麼絕世武林修仙秘籍,是誰這麼大膽子闖進來,還把他的屋子弄得這般髒亂不堪。
怒火被點燃,公孫意眉頭緊蹙,咬緊牙根,長劍直掠,布簾後發出一聲驚叫,他急忙收劍,卻已是遲了半分。
“公主?”他掀開布簾後看到手握紙筆的人,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就解開了,“公主在找什麼?”瞧見鹿清雅懷裏還抱著書,連手背在流血都沒有在意。
鹿清雅愣了愣,低頭瞧見自己抱著一大抱書冊,再看自己的手背被他的長劍劃出一道口子,她急忙把書本放到桌子上,轉身去找手帕。
“這麼大的雨,公主怎麼不撐傘。”看見她的長發淋濕,一半都貼到後背上,他把劍掛到壁上,順手抽來一條絲帕替她包紮傷口。
“我撐著傘呢,可惜還是被淋濕了,你剛問我在找什麼,其實我什麼都沒找,我本來是想找你有事商議的,看到有鬼影閃進來,我就跟著進來,書冊灑落一地,我就順便撿起來了,而且,那屋子裏的積水,也不是我弄的。”鹿清雅張眸瞧見他替她止血時,眼中毫無感情,反而是藏著許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