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壺空,歌扇去。獨倚危樓,無限傷心處,芳草連天雲薄暮。故國山河,一陣黃梅雨。
嚴頌聲沒有言語說什麼,一時間我們相對著兩兩無話,誰也不願先打破沉默。
“送走了你們 ,我就算圓滿了故人所托。”好一會兒,久到我在沉默之中,來了困意他淡淡說道。
隔著火車轟隆隆的過去,外麵的天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
“受榮圍國嗎?”我想了想說道。
“不是,是你阿爹。”嚴頌聲緩緩說道。
“早在初次見麵的時候,他拜托過我發電報聯係你的姑媽。”嚴頌聲繼續道。
“阿爹。”我喃喃道。
“也許他早就預料到局勢的變化了。”嚴頌聲說道。
“如今,送你們安全到達,也算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嚴頌聲緩緩開口,語氣裏透著無力。
“那你送完我呢?你回到長沙,是不是還要上戰場?”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
“不去了。”嚴頌聲緩緩說道。
“不去了?是因為你被調離......”我話說道一半,嚴頌聲突然搶先說道。
“孔笙,我去不成了。”嚴頌聲說道。
“如今,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還不知道吧,調離長沙後,我被派往西北戰場,後來負傷去往福州,在福州之後再次負傷療養。”嚴頌聲說著話,眼神裏卻布滿了悲涼。
“我命大,保住了腿,卻也再跑不起來,跳不起來了。”他轉過頭,眼裏隱忍著什麼。
“都會過去的。”我說著話,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胳膊。
“榮圍國說過,大風大浪,終會平息。”我慢慢的說道,眼裏有淚,淚水隨著話音慢慢滴落。
“孔笙,我不是你,我想不了那麼多,我隻知道,現在這個局勢對我們來說,將會更加嚴峻,越嚴峻仗就越不好打,越不好打,我們死的人就越多,將來還有沒有結果,我們咬著牙拚著的,其實都惶恐。”嚴頌聲說道。
“會有結果的。”我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果是以前,我想會多少猶豫著,不斷的猜測,但種種結果都仍舊在未知之中,可是這一次,我敢這樣的肯定,不是我變了,而是借著榮圍國的記錄裏,那些寥寥幾筆的定格,輕輕一筆帶過的,就是一個改變人心的結局。
但我,不能對任何說。
就像他所寫的,這好像就是曆史的年輪在記錄每一筆,每一筆都是因天而成,所有的過往和所有的將來,都有其自身的含義,而身在其中的我們,都無法改變和撼動曆史的每一筆。
民國三十年12月中旬,在我還在去往大洋彼岸的輪船上時,長沙麵臨了鬼子的再次襲擊,這一次不同以往的每一次,這一次鬼子似乎是鐵了心勢必要攻下長沙,集中了所有的兵力火力,對著千年古城,百年家業,開始了大規模的進攻,似乎在敵人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他們看不到妻離子散,麵對人倫道德,他們似乎喪盡了天良,不顧一切,就像那洶湧的浪,狠狠的朝著長沙城拍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