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而就近的兩天,阿蕭得空便與我每日都黏在一起,阿媽每每看到,都隻是搖著頭笑著我們倆,還同小時候一樣,爺爺的腿腳不好,白發蒼蒼一個老人了,卻依舊每一天都在阿叔的陪同下,去鋪子裏,查好賬。
如果說,現在最令我擔心和心痛的那一人,就隻有姥爺了。我的姥爺,幾經磨難,從當年的旅順,千辛萬苦逃出來,舍棄了那麼多的悲痛,最終躺在了病床上,一日比一日的消瘦,這一輩子,姥爺所受的苦,所痛失的親人,在他現在這樣神誌不清的時候,常常叫著阿媽卻是大舅的名字,連著阿媽的心跟著一起流眼淚,我看過幾回,卻再也不敢進屋到姥爺床邊去,他喚著一個我從未聽過的名字,“珠啊!雨珠啊!”
我滿臉淚的站在阿媽的身旁,輕輕的問道那是時候,阿媽伸手抹著淚,雙眼發紅的說,是大舅的小女兒,落難在旅順殘殺之中。
我微張著嘴,捂住自己嚎啕大哭,轉過頭,看著姥爺混沌不清的眼神裏,透出的悲傷,是那麼的心痛。
如果要說上,那一刻的時間,是他心裏從此便不能忘記的傷疤,此後無論多久,無論家人多團聚,也始終彌補不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那種經曆,我知道鮮血的味道 ,我看見過斷壁殘垣的家園,我經曆過那一切,生生死死又幾何!到頭來,最痛的依舊在.......
記得阿爹以前常常說,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人都要經曆的,來的時候空空,去的時候,也空空,阿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關於大舅的所有一切,家裏的任何一個人,也從來對於他們的記憶,隻字未提過,小時候的我,並不懂,從我記事起來,我也沒有見過倩倩的父母親在哪,家裏人,依舊隻字不提,若不是那一年裏,二哥離家參軍,我們含淚抱頭哭泣時,倩倩對我說的那些震驚著的話,我可能從來不會問起,家裏的那一些親人,何去歸處。
時間一久著,我也沒有再看見過,倩倩的眼淚,如同那一年在錦州時,那般的撕心裂肺。
可是到了今天,我才明白,也許有些傷痛不說,不做,並不是代表著從此被埋沒了,而是,真正的痛,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們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在。
他們紮在心裏,就像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刃,深深的刺痛著,叫記得的人,銘記一輩子。
“阿笙,出去吧,姥爺累了,該休息了。”阿媽的話輕輕婉轉著,音調裏,卻帶著無限的哽咽。
“恩。”我點點頭,思緒跟著眼前的自己,開始一步一步的離開房間裏,床上的姥爺,閉著雙眼,安詳著躺在那裏,似乎像是睡了,又像是,進入了一場陳夢之中。
我們悄悄退出房間外,我扶著阿媽,阿媽輕抹著淚,抬頭的時候,忽地的看著外麵陰天的模樣。
“阿笙啊,等你阿爹回來,咱家就能團聚了吧?”阿媽歎息著像是疑問的開口說道。
“恩,阿媽,都快回來了,快回來了.......”我輕聲的回著阿媽,像是告訴她,又像是告訴我自己。
晚上的時候,又是一夜的無眠,我保持著一個極度缺乏安全的姿勢,沉默的思緒,連轉著,在自己的腦海之中走來走去,這兩天醫院著實太忙,有的時候,我們忙得幾夜幾夜都未合眼,卻仍覺得自己可以撐下來,繼續照顧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