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從來不明白二哥當時那樣急切離家,甚至違反了爺爺,跑去當兵,是為了什麼,但是現在我真的懂了,徹徹底底的明白,你不知道,我們班的男娃子,跑去了一半當兵的了,這是我們必須要有的職責啊,我們是中國男兒啊!”三堂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可是......”我說道。
“可是什麼!國家需要我們,被欺辱,被占領地區的老百姓更需要我們啊!你我都深知,我們就是亡國奴,錦州淪陷時的那一天起,我們都有了必須的責任!不是嗎?”三堂子哥說道。
“你不怕死嗎,你有想過,當你去到了戰場,你很可能在一場不知名誰的戰壕裏死去,你的親人,你的愛人,都不知道。”我說著話,眼裏含著的滾燙看著他。
“怎麼會不怕死,可是,以前我隻知道,有了戰爭,國家自然會派軍隊去管這些事,我隻有平靜的生活,好好上學就行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東北三省的淪陷,國家一次次的危難,叫我中華兒女如何袖手呢!這樣平靜的生活又怎會繼續呢!在別人都在前線抗爭時,我怎再繼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隻顧自己家呢!你會明白嗎?”三堂子哥抬頭看著我,眼睛裏有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牽動著,我沒有立刻回答著,我隻是慢慢的坐了下來,兩隻手慢慢的扶著頭,緩緩的說道“如果我說,我明白呢?”
“那炮火連天的世界,斷壁殘垣的漫天飛石,那昨日還是歡聲笑語的人兒,今日就成了一具屍體,怎麼沒有體會到,上一刻還同你講話的人,下一秒就倒在了你麵前,怎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呢!你在破牆裏躲著,慢慢走過來的軍靴,在不知是敵是友的情況下,怎會沒有一刻鍾那麼那麼恐懼著這場戰爭呢!當那槍口就對著你,你說,你不往前奔去嗎!”沉寂了好久的滾燙,終於是連帶著內心裏全部應聲而落。
“所以,你經曆過的,我都經曆著,你看到的,與沒有看到的,我 都看到過,真實而殘忍的都在那裏,深切的存在過,我隻是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而已,不是不提,而是太痛了,痛進了骨髓之中,一刀一刀的磨著心口。”我說著話,看著三堂子哥又說道。
“我從來沒有反對過家裏的二哥,或者是今天的你,去當兵,我知道再多千言萬語,再多感情交雜著,你們最終做的選擇都是對的。”
“你走吧,我這裏的錢不多,你省著點花,三哥。”我說著話,伸手從衣服裏拿出了一個小布包遞給了三堂子哥,他慢慢的接了過來,四目相對時,我看到的是那股莫名的力量在慢慢升大,仿佛是帶著千言萬語的期待。
“趁著夜色,家裏人,一會都會睡的,你從後門走吧。”關門前,我說完了最後給三堂子哥的話,可明明是幾句話,卻鈍在了我心底久久困痛著,無法深言,無法忘記。
淩晨十分,我倚站在二樓的外廊下,看著某一個黑影,快速且悄然的從家裏的後門離開,匆匆默然而去,一時之間竟再度難淚而別,我不知道的是,這一別,此後的這一輩子,還會有幾時能再相見了,就像當初二哥滿腹為國的誌向離家去,那時我就難受的不能自己的悲泣,如今一切都是物是人非,過眼雲煙而來,這一次與三堂子哥的離別,竟也忽然間,不再抱有一絲的期待了。
希望愈滿,帶來的往往是滿心的失望,甚至於絕望,餘下的千千萬萬種思念的話別,隻是做成一紙留念了於心間了。
而翌日後,等待著我的是什麼,我且知曉,卻又不知,可平靜的心再也無起於任何的波瀾,我隻知道,千言決絕,最後做出的,無論比及多少淚水,它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