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是覺得不公平了?弟弟。”
顧歟遲慢慢抬起頭看向顧嶼安,眼睛裏泛著一層幽幽暗光,深若寒譚。
顧嶼安一震:“大哥……”
“別忘了這個家曾經是我作主,若不是我護著你,你覺得你今天,會隻有失憶這麼幸運嗎?不管公平不公平,我已經成了一個廢物,你要我怎樣?眼睜睜看著你娶仇人的女兒?”
顧歟遲這些年日日活在痛恨裏,也許也曾怨過,不該讓車技不好的嶼安開車。但他更恨的是那個醉駕的人,恨著恨著,整個心態就扭曲了。
他恨不得讓世間所有的美好,都統統來給他失去的雙腿,逝去的愛情,陪葬!
顧嶼安的腦袋一痛,突然記起兩部車相撞時大哥不計後果地把他護住的情景。
他喃喃地說:“大哥……”
顧歟遲轉動輪椅:“我乏了,回去休息。”
顧嶼安追在大哥身後問,沉重而爭促地問:“大哥,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如果你怨我,我……”
顧歟遲抬手打斷他:“你不用說什麼把雙腿還給我那些嘔氣的話,我從來沒有怨過你。我隻恨醉駕的那一家人,恨不得那些害人累己的人統統去死,包括言鬱。九年前她已經十七歲了,難道不懂得要勸一下醉酒的父親別開車上路嗎?所以最後不管是她的母親還是哥哥出了事,那都是她活該!”
顧嶼安的身體仿佛瞬間被抽光了力氣,僵硬地釘在原地。
如果隻有母親莫明其妙的阻撓,他排除萬難也要把言鬱娶回家裏。可是現在阻撓他的人是大哥啊,他一輩子都虧欠大哥,又怎麼可能不顧大哥的感受去做讓大哥自己高興的事?
直到顧歟遲和輪椅統統消失在的視線裏,顧嶼安仍然渾身僵硬不能動。
隻要一想到言鬱那雙如止水一般寂靜的眼睛,他的心就會淌血。五指緊握成拳,隻能一遍遍地對他的小鬱兒說對不起。
如果有來世,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男人了。
也許是時差的原因,言鬱睡得並不好,一整晚都沒睡沉,耳邊一直都是顧嶼安的叫喊聲。
你今天離開我,以後別想再回到我身邊……
如同魔音入耳,絞得她心髒發疼。
嶼安,我一個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命在的人,再也不敢奢望回到你身邊了。
你自己,以後好好地吧。
隻是好遺憾,一直沒能聽小雲舟喊她一聲母親。
迷迷糊糊睡到天大亮,突然被急促的門鈴聲吵醒。言鬱睜開眼睛一轉,發現身邊空空如也。
周圍是陌生又熟悉的環境,身邊再也沒有嶼安的氣息,她緩了好久才突然回過神來,她這是又來到英國,來到了人生第二個起點的國家。
終於,徹底離開了嶼安。
門鈴聲一直在響。
言鬱回神,披了一件外套才匆忙跑出去開門。
門外,站著司慕。
他穿著白色的高領衛衣,微微彎著腰,一隻手搭在牆壁上,一隻手還維持著按門鈴的動作。
一看到言鬱,他的目光都滯了一下。
言鬱也呆住:“司慕?你不是在中國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司慕不說話,伸出手把言鬱抱時懷裏,氣息有些不穩:“小鬱你終於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會回去了是不是?”
言鬱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不自然地想掙開他,司慕卻死死抱住不肯鬆開。
“你答應我,不會再去見顧嶼安,好不好?”
言鬱無聲地笑了一下,輕輕地應:“好,再也不回去。”
司慕沒想到言鬱會答應和這麼痛快,放開她疑惑地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以後不回中國了,因為回不去。”因為那裏沒有可留戀的人了,言鬱的笑容苦澀:“除非,有什麼不得以的原因。”
“好。”司慕心中的歡喜差點溢出胸膛,他笑道:“那你回來幫我吧?這陣子我也不在,工作室都亂得不像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