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一天,他才醒來。因為吐過血,加上一直不吃東西,他的身體很虛弱。為了他的身體著想,她爺爺一直沒讓他出院。
他每天就木勒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說話。後來,他的父母還有小家夥來看了他,他隻是看著小家夥,最後還是小家夥輕輕地抱了他。他的父母時不時在他麵前說著話,說的什麼,他不知道,隻知道他們說得越多,他的頭越痛。後來他趁家裏人不注意,留著張紙條,讓他們不要再找他,就偷偷跑出了醫院。
出醫院沒多遠,他腦袋發暈,眼前發黑,然後跌倒在路邊。他沒有力氣站起來,隻能艱難地拿出手機,然後給她的朋友打了電話。
她的朋友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人。也隻有她的朋友才會在這個時候不顧一切地為他做這些,而不是把他送回醫院,送回他家人的身邊。
她的朋友把他帶到海邊的一套海景別墅裏,那是她的朋友的外公送給她的朋友的成年禮物。到了別墅,她的朋友親自給他熬了粥,這是他一個多星期來第一次吃東西。
她的朋友每天都細心地照顧著他,他身體很快就恢複了。然而他依舊不說話,每天隻是坐在房間的落地窗前,呆呆地看著外麵的沙灘,礁石,海水,人群,飛鳥,藍天,白雲又或者什麼都沒有看。
到這裏三天後,他第一次哭泣,從上午開始。黃昏的時候,哭泣驟然停止,就好像是他的眼淚一次性用完了,然後突然不知道哭了他曾說“我的眼淚少,隻想留著用來表達喜悅。”他說中了前麵,卻錯了後頭。
為了不讓他總悶在房間裏,她的朋友時常會帶著他出門。有時候去海邊,有時候去市裏。無論去哪,他都很順從。隻是中途,他讓她朋友陪著去租的房子裏,拿了自己的電腦。
出去吃飯的時候,如果是熟悉的地方,他會告訴她的朋友,她什麼時候陪他來過,來過大概幾次,坐的什麼位置,她最喜歡點什麼菜他還告訴她的朋友,她最喜歡喝的是奶茶,還說想開一家奶茶店,然後就那麼簡簡單單地生活。
出去逛街的時候,他告訴她的朋友,哪個地方有什麼店鋪是她經常去逛的,她喜歡在那裏看些什麼,買些什麼;告訴她的朋友,她總是喜歡,但又不買,於是他總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買下來給她;告訴她的朋友,每次他給她買小禮物時,她總會說“又拿小東西糊弄小孩呢?”,給她買了貴重的呢,她就會說“要死啦!買這麼貴的。”其實不管是簡單的還是貴重的,她都是喜歡的。確切地說,她更願意要簡單的小禮物,因為她知道他賺得不多。他甚至還會告訴她的朋友,他在哪個店給她買過什麼
出去買衣服的時候,他告訴她的朋友,他的衣服都是她買的。有了她之後,都是她打扮著他,因為她說他的眼光太土。每次她都說替他買衣服,然後帶著他去挑,但挑完了之後付賬的時候,她一定笑得很開心地對他說:“把錢包拿出來,我給你付賬。”他笑著對她的朋友說:“我到那時候才知道,她說的給我買衣服,原來隻是幫我挑,然後拿我的錢包替我掏錢付賬。”當然她替他買過很多東西。
路過書店,他會告訴她的朋友,她總是會挑些書買給小家夥,替他陪小家夥說話。他讓她不要問小家夥學習怎麼樣,隻問又看了什麼書就好。她問他為什麼?他說學習成績好壞不重要,但有看書的習慣非常重要。她嘴上雖然說他說的是歪理,但無論是打電話,還是過年回去見到小家夥,她都從未問過小家夥學習怎麼樣。
有時候在家,他也會毫無征兆地說些什麼,有時候像說給她的朋友聽,有時候像自言自語
他說每天睡覺前他都會親吻她的額頭,不單是為了跟她說晚安,也是自己喜歡那麼做。
他說人總有些屬於自己的簡單、細碎的快樂,而他的就是每天可以陪她吃飯,散步,做家務,出門的時候可以牽著她的手,停下來的時候可以擁抱著她,睡覺前可以親吻她的額頭,醒來後可以看到她就在自己的身邊
他說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寫作,隻喜歡寫有她時的點點滴滴
他說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想給她做,想陪她做,有好多地方想帶她去,好多東西想給她買,可現在都做不到了
他會說話了,她的朋友很高興,不管他說的是什麼。因為會說話了,說明他越來越正常了。她的朋友想,時間總是能愈合傷口的,隻要自己也如她一般對他好。
每天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時候,她的朋友總會坐在地上,然後把腦袋倚靠在他的大腿上陪他一會。他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的朋友也時常會枕著他的胳膊挨著他,小睡一會。
有一天,她的朋友帶他去海邊。他一直看著沙灘上一個玩沙子的小孩。她的朋友說:“你要喜歡,我們也來堆沙子?”他淡淡地說:“以前她用沙子給我堆過一個房子,說那是我和她的家,就我和她兩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