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赫連停在一顆大樹下,似乎終於無力,手壓著枝幹。
羅德抬手,讓身後跟著的保鏢全都止步。
大雨滂沱而下,皇甫赫連目光濕潤空洞著,雨珠澆透了他剛毅的臉,那雨水流在他眼睛裏,和滾滾的熱流一起湧出。
羅德驚呆了,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過少爺的眼淚……
他沉默地站在大雨中,沒有一絲火爆的脾氣,哀傷得像一頭馬上就要瀕死的獅子……
……
夏之星做了夢,夢見可愛的寶寶鑽進她懷裏,牙牙學語,一雙碧綠的眼仿佛鑲嵌上去的寶石。
夏之星抱著他,怎麼看怎麼看愛不釋手啊……
她教他說話,喂他喝牛奶,給他講故事,看他從爬步開始,走路,奔跑……
他在陽光下的草地中跑著,身形就逐漸長大,變得英俊挺拔。
【媽咪。】
他低沉的嗓音叫她,夏之星欣喜得流出眼淚,卻發現那陽光下模糊中的臉龐,逐漸清晰時,是一張無比熟悉的麵容。
剛毅深邃的輪廓,高挺鼻梁,全身上下散發出英俊的貴氣。
他跟皇甫赫連長得如出一轍。
不,或者說,他就是那個魔鬼……
他自陽光中朝她走來,她想要抱住他,又想要逃跑。
【媽咪。】【夏之星。】【媽咪!】【夏之星!】
夏之星咬著頭,瘋狂地朝後退著:【不,你不要過來,不!】
她的手裏突然就多了一把手槍,槍口對著他的胸口。
【再過來,我就殺了你!】
【夏之星,你舍不得開槍的。】
【砰——】
爆炸般的槍聲響起,他的胸口汩汩流出鮮血,英俊的男人眼瞳開始渙散,在她的眼前急速縮小,變成一個可愛的男嬰。
他蜷縮著,倒在草地上,粉嫩的小手握著拳頭,胸口的血都要流幹了。
夏之星的眼淚掉下來,瘋狂地撲上前,將他抱在懷裏:【寶寶,我的寶寶。】
【媽咪為什麼要殺了我……】
【媽咪不是故意的。】
【媽咪,我的胸口好痛……我好冷……】
【寶寶!】
【夏之星,你把我殺死了。】可愛的寶寶卻又忽然發出低沉鬼魅的聲音。
夏之星猛地一驚,從那詭異的噩夢中醒來,滿臉都是汗水和淚水。
窗外疾風驟雨的,狂風暴雨撲打著窗玻璃。
夏之星壓住胸口,極致難過地嗚咽出聲。
黑暗中,一雙暗綠的眼睛靜默地打量著她。
夏之星猛地回頭看去,看到在不為人注意的一角,一個身影沉默地坐著。
夏之星撫摸著腹部,努力坐起來,感覺身體被處理過,她猛地抓起枕頭,朝那個身影丟過去:“你殺死了我的孩子!”
“……”
“你這個魔鬼!”
夏之星一定是瘋了,抓著一個抱枕幾步衝到他麵前,用力地砸著他。
她明知道自己也有錯,可是悲傷讓她必須找一個人發泄……
枕頭用力地在他的身上砸著,他一動也不懂,羽毛從枕頭破開的扣子裏溜出,飄了一地。
“你為什麼不去死?”夏之星用力抓住他的衣領,“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黑暗中氣息陰冷。
“皇甫赫連,你知道我有多後悔沒有殺死你?”
“我死了,你就會高興?”
嘶啞得不行的嗓音發出,就像被扯破了的磁帶。
“你真有這麼恨我?”他抓住她的手腕,聲音裏的那抹幽靜讓人覺得可怕,“恨不得我去死?”
“對,我恨不得你去死。”
夏之星用力將拳頭打在他的胸口上,痛快地發泄……對不起,都是她的錯……
那夜,暴雨傾盆。
皇甫赫連將她抱坐在腿上,承受著每一拳的重量。
她用了那麼大的力,狂亂的拳頭時不時恰好打在他的傷口處,被反複折磨的傷口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就像他此刻的心。
痛?
恐怕痛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就麻木不仁了。
他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像是誘哄,機械地重複著。
夏之星不知道發泄了多久,哭得累了,手也打得痛了,身體的精力耗幹,於是又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