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看著我:“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們,要死要活在一起。”
老秦看著我和秋桐,神色有些困惑,還有些難堪。
我看看老秦,然後對秋桐說:“這事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你必須留在這裏,你去了不但幫不了忙,還會給我們增添麻煩,等於是幫倒忙,你知道嗎?”
“我……”秋桐一時說出來。
老秦忙說:“副總司令說得對,秋小姐,那邊現在正處於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候,你去了,很危險,再說,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去了隻會增加我們的麻煩……”
看我和老秦的態度都很堅決,秋桐歎了口氣:“那好吧,那我聽你們的。”
我和老秦都鬆了口氣。
我看著老秦:“什麼時候出發?”
“今晚8點我來接你,你先休息會兒。一路旅途勞頓,秋小姐也休息會兒吧。”老秦說。
我和秋桐都點點頭。
老秦然後就走了。
老秦走後,秋桐看著我,目光裏帶著無法掩飾的擔憂:“你……要去打仗?你……你……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要好好的保護自己,要完整地回來。”
我笑了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這次我要去金三角,要和伍德真刀實槍幹起來,我要為張小天報仇,為死在伍德手下的無辜者報仇雪恨。”
“我要你和他都活著回來,我就在這裏等你們,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回來。答應我,一定!”秋桐又說。
“我答應你。”我拍拍秋桐的肩膀。
秋桐點點頭,喃喃地說:“真想和你一起去金三角,真想馬上就見到他,以前對他是那麼厭煩,一刻都不想見到他,可是,現在,自從知道了他是我哥哥,我卻是那麼想立刻就見到他,親口叫他一聲哥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們會見麵的,一定會的,如果他知道你是他的親妹妹,他也會十分激動和開心的。”我說。
“嗯……”秋桐抿抿嘴唇,眼裏閃出異樣的光。
我又對她說:“你自己在騰衝,最近盡量不要外出,當然,如果你外出,會有人暗中跟隨你,你不要害怕,那是我們的人在保護你。”
“哦……這邊也有你們的人?”
“是的,這裏是邊境地區,各種人員都有,沒有事的話就盡量呆在酒店裏,不要出去。”我說。
秋桐答應了我。
然後秋桐回了自己房間,我洗了個澡。
洗完澡,我給老黎打了個電話,告知他我和秋桐到了騰衝,我今晚準備去金三角的消息,同時告訴了他金三角那邊的緊張形勢。
老黎聽我說完,慢條斯理地說:“看來一場空前激烈的戰鬥是不可避免的了,一邊是1500人的聯合武裝,一邊是重裝的政府軍士兵,看來形勢對李順有些不妙,我怎麼感覺凶多吉少呢?”
老黎的話讓我心裏有些喪氣,我說:“戰鬥還沒開始呢,你現在就下結論,是不是太早了?”
“嗬嗬,”老黎笑起來,“其實那1500人的聯合武裝倒不足為據,隻是這政府軍,一個重裝師,小克,政府軍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他們畢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戰略上你可以藐視對手,但是戰術上……”
“那你的意思是這場仗不用打了,直接投降?”我說。
“那倒不是,我給你說,你記住我的話,到了金三角,在排兵布陣的時候,重點對付那1500人的聯合武裝,精銳人員全部布置到聯合武裝那邊的陣地,政府軍那邊,以防禦為主。”老黎說。
“為何?”我大為驚奇。
“不要問原因,記住我的話就可以。”老黎說。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小克,一定記住我的話,我有一種預感,這次你們真正要作戰的對手是伍德坐鎮指揮的聯合武裝,政府軍,我看……嘿嘿……”老黎突然笑起來,笑的有些詭秘。
我還想說什麼,老黎卻掛了電話。
老黎的話讓我大為困惑,不知老黎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當晚八點,老秦帶人準時來接我,我和秋桐簡短話別之後,跟隨老黎離開了酒店,沿著上次進金三角的路線,趁夜色越過邊境……
第二天天亮之後,我順利抵達金三角李順的革命軍營地。
這一年的雨季終於在一陣緊似一陣的幹風中漸漸遠去,一夜之間,擠壓在山頭上的潮濕雲團好像被傳說中那個巫婆的魔袋收走了,山林挺直胸膛,天空變得高遠而明亮。太陽一露頭,就將那種壓抑已久的澎湃激情轟轟烈烈地釋放出來。湄公河水退下去,沙灘從水中爬出來,撐筏的吆喝聲回蕩在寧靜的河麵上。由於地麵水分在灼熱的空氣中蒸發,山林終日浮遊著一層牛乳般的白色霧嵐,好似阿拉伯少女的麵紗。泥濘道路變得幹燥而堅硬,果實因成熟而腐爛,種子得以播入泥土。
在這個陽光充足和大地收獲的季節裏,戰爭陰影卻像逼近的沙暴黑雲一樣壓迫在人們心頭上。戒備森嚴的革命軍總部,情報紛至遝來,西邊革命軍地盤交接處,政府軍大軍雲集,雖然有老黎的話,但我還是感覺這些政府軍的野戰部隊決不是擺在哪裏做做樣子的。老秦得到的情報稱,政府軍最近兵力已經增加到三萬人,三個步兵團,九個機械化營,沿東枝鐵路渡江東進,準備大舉進攻。東邊,伍德親自坐鎮的聯合武裝1500人,已經集結完畢,正沿湄公河沿岸虎視眈眈地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戰爭的氣氛十分濃厚,革命軍全體人員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隨時準備向發起進攻的敵人進行還擊。
我和李順坐在指揮部研究方案,老秦這時進來,又帶來一份新的情報。情報稱,政府軍在西邊的區域劃定一片“紅線區”,嚴禁作戰部隊越線。
看到這份情報,我心裏一怔,想起了老黎的話,難道真的如老黎所言重點防禦東邊的聯合武裝,西邊的不是重點?
李順拿起筆,情報上最後幾句話下麵劃了幾個重重的問號,自言自語地說:“政府軍為什麼要劃出‘紅線區’?兵不厭詐,這是不是敵人施放的煙幕彈?一個以假亂真的花招?東線的聯合武裝並不足懼,就是他們數量再多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來自西邊的政府軍。問題是,他們為什麼不直接攻擊總部,與聯合武裝形成戰略合圍之勢,這樣的話,我們的天就塌下來了。我想不通的是,他們為什麼要劃出紅線區來縛住自己手腳呢?這不是給我們留出很大的回旋空間嗎?”
我和老秦對視了一眼,我又在琢磨著老黎的話,難道是老黎得到了什麼相關的情報?還是……
李順這時問老秦和我:“你們看這份情報可靠嗎?”
老秦謹慎回答:“不排除是個迷惑我們的陰謀,需要加以證實。”
我說:“這情報可能是真的。”
李順和老秦都看著我:“為什麼這麼說?”
我直接把老黎告訴我的話說了出來。
第2096章細細的紅線
聽我說完,李順眼神一亮,點點頭:“黎老爺子怎麼會預測到這一點?難道他一直在關注著這邊的動靜?難道他是諸葛亮會神算?”
老秦則沉默不語。
李順沉吟一會兒說:“假定這份情報可靠,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老秦說:“假定情報可靠,我建議利用這個紅線區,集中力量重創東線的聯合武裝,畢竟伍德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我們要集中軍力,消滅其有生力量,徹底打垮伍德,最好是全殲。如果紅線區是陰謀,我們應該放棄金三角,全麵撤退到江那邊去,不與政府軍正麵對抗。畢竟,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要和重裝的政府軍對抗,等於以卵擊石。”
李順沒有說話,他在作戰地圖前站了許久,然後問:“對東線的聯合武裝作戰,參謀長有具體計劃嗎?”
我立刻預感到李順要下決心打大仗了。
老秦回答:“是的,我早就擬定對付東線聯合武裝的作戰方案,包括與聯合武裝主力決戰的‘零號方案’。”
李順轉過身來,我看見李順眼睛發亮,這是他對戰爭的渴望。
李順說:“與聯合武裝主力決戰有把握嗎?”
老秦立正回答:“報告總司令,雖然我們隻有500人,對方有1500人,人數上我們占據劣勢,但‘零號方案’經過反複實地勘察論證,應該有把握實施。”
李順點點頭說:“很好,我們看似被動,其實主動,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且看敵人如何動作。具體說就是且看政府軍如何動作。”
老秦說:“我立即派人加強情報收集,嚴密監視政府軍的動靜。”
李順點點頭。
我意識到真正的戰爭就要降臨了。金三角李順的革命軍像頭狡猾多疑的狐狸,一麵盯著眼前走近的獵物聯合武裝,一麵防備西線政府軍的突然襲擊,期盼那道“紅線區”奇跡般生效。
當夜,突然有消息傳來,西線的政府軍開始往前推進,越來越接近紅線區。
我和老秦還有李順的心都懸了起來,在指揮部死死盯住作戰地圖,等候隨時的最新情報。
午夜時分,在一片近於窒息的等待和心跳中,奇跡果然發生,代表政府軍的紅色小旗果然停留在紅線邊緣上,不再越雷池一步。
大家都鬆了口氣,李順點點頭:“這個老黎……到底是什麼來頭,這個都能預測到。”
我搖搖頭:“猜不透。”
李順對老秦說:“從現在開始,暫時不管西線的政府軍,全麵實施零號方案。”
老秦點點頭:“是——全麵實施零號方案。”
李順說:“我們先打個盹吧。”
我們就在指揮部裏臨時湊合著打瞌睡。
破曉時分,東線情報飛來,伍德親自指揮的大批聯合武裝人員渡過薩爾溫江,在炮兵掩護下沿公路向西推進,已經與三、五支隊前哨接上火。
伍德和李順最後的決戰開始了。
革命軍開始按照老秦製定的零號方案有序實施作戰計劃。
天大亮,原處傳來隆隆的炮聲,還有炒豆一般密集的槍聲,戰鬥正在各個方向同時打響。
李順看起來很鎮靜,和我還有老秦帶著一隊特戰隊員一起騎馬離開指揮部,走了一段很長的平路,翻過一道險峻的山梁來到一個河穀。老秦告訴我這是是貓兒河穀。
我看見麵前群山聳立,貓兒河水從重疊的山穀中洶湧而出,一條曲折的小路像蛇一樣蜿蜒而入,消失在屏風一樣沒有縫隙的山穀中。
這時有最新情報送來,李順看完之後,命令跟隨的特戰隊員立即去前沿陣地增援。他們隨即騎馬出發。
我目送特戰隊員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盡頭,那是一幅關於貓兒河穀的莽莽蒼蒼的綠色油畫,大山像一堵濃綠的牆,一團團蒸騰的霧嵐就在高牆上下遊動。山裏多雨,那天恰恰放晴,就有許多快活的陽光像金屬碎屑在林海波濤間跳躍。特戰隊員們就這樣騎著馬,像一群快樂而又自在的遊俠騎士走進這幅畫框裏。他們原本是大山的兒子,生於斯,長於斯,這片土地是屬於他們的。大山遮擋我的視線……
老秦告訴我,貓兒河穀在當地話中叫“罕莫籲”,就是有貓吼叫的河穀的意思。當地倮黑人把豹子老虎一律叫做大貓。
從地圖上查看,貓兒河發源於雲南境內無量山脈,我想象它的源頭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涓涓細流,經過數百公裏的長途旅行,它就像小樹長成大樹一樣,變成我麵前這條洶湧湍急的高原季節性河流。適逢雨季,洪水從山穀傾瀉而下,吼聲如雷,如同一條發怒的黃龍。據說旱季河水清澈及膝,人畜皆能趟水而過。
我抬頭張望,貓兒河穀地勢險要,四周都是高山陡崖。據老秦說,河穀縱深約五十裏,西邊一座大山叫東臘摩山,東邊一座叫王勘布山,這兩座大山像兩扇門,一前一後扼河穀進出。河穀中部有座突出高地,高地有天然巨石排列,好像一道城牆。
我走近貓兒河穀,準確說隻能算路過,我站在山穀口上眺望。我看見山穀寧靜,太陽普照,歲月的河流在山穀中平靜穿行。
老秦指了指幾個方向,把望遠鏡遞給我,我順著老秦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在周圍高地的茂密的樹林裏,隱藏著數不清的革命軍戰士……
我的呼吸屏住了。
李順看著老秦:“參謀長,你說他們會來嗎?”